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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蹬下去還生疼。他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里蹬,停在十字路口的時候還要想想該往那邊拐。他對X市的家的確是很不熟悉。父母工作調(diào)動來了X市,他的學(xué)籍拖了大半個月才轉(zhuǎn)到X市一中,他之前只好住在A市外婆家。搬家趕不上趟,開學(xué)也趕不上趟,他很有點恍惚的迷茫,甚至于生出一種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惆悵來。周南濤撐在車上等紅燈,沒摔的那條腿無聊地蹬著踏板空轉(zhuǎn)。紅綠燈此起彼伏地交錯閃爍著,被紅燈攔住的車停了幾排,前面車屁股的停車燈映紅了后面車的臉。路邊的合歡樹開了滿樹深紅淺粉的花,毛茸茸嬌滴滴的,在路燈的眷顧下越發(fā)朦朧地嬌羞起來。另一半是天上人間,很大方地把“夜總會”三個字寫得碩大,七彩的霓虹燈狂亂地流動,配色大膽,燈光奪目,大俗大雅。很陌生,但這個陌生的城市就將是他的家了。周南濤支著腦袋想,合歡樹會不會嫌棄她的鄰居太俗氣呢?他胡思亂想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就回了家,在開門的一瞬間被牛奶的香氣打斷了。“Hello?我回來啦!”有個聲音從臥室里飄出來:“牛奶在微波爐,自己拿!”周南濤摸到廚房拿了牛奶,還有點燙手,顯然是剛熱好的。鄧藍正從臥室出來,周南濤拍馬屁道:“媽,您福爾摩斯呀!怎么算出我這個點回來的?”鄧藍把頭發(fā)一挽,嗔道:“什么福爾摩斯?我在窗戶上看著你到樓下的?!?/br>“辛苦了,辛苦了?!敝苣蠞Φ?,“用不著cao心,我這么大一人了,還能走丟了?哎,我爸呢?”“你爸值班?!?/br>這是雙醫(yī)生家庭的定律:你很難同時在家捕捉到父母兩個人。鄧藍又問道:“感覺怎么樣?老師同學(xué)都還好相處嗎?”周南濤喝了一口牛奶,腦中閃過幾張剛剛熟悉的臉,在閃到葉循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都很好,同學(xué)都很熱情,很好相處的?!?/br>鄧藍才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主要還是多認(rèn)識一點新朋友,你剛來這邊,不要搞得太孤單,情緒不好,也……”“好啦好啦?!敝苣蠞驍嗨皠ecao心這么多了,我們都十幾歲的孩子,幾天就混熟了。再說了,對你兒子的魅力沒有一點信心嗎?我難道不是人見人愛嗎?”鄧藍被他逗樂了,伸手去拍他腦袋。這時候從一間臥室門里探出個頭來,嘆道:“媽,別把我哥打傻了……還得讓他教我數(shù)學(xué)題呢……”周南風(fēng)捧著習(xí)題冊跑出來,蹭到周南濤身邊:“哥……”周南濤冷酷道:“半個月不見我,你就是用這個迎接我的?難道我在你心里不是你哥,只是個沒有感情的做題機器嗎?”“是的呀?!敝苣巷L(fēng)小聲嘟囔道。這細(xì)若蚊蠅的一聲落到了周南濤耳朵里,于是她的辮子被周南濤揪了起來。被命運扼住后頸皮的周南風(fēng)立刻改口道:“當(dāng)然不是!哪怕你每次都考倒數(shù)第一,你也是我最愛的哥哥??!”在兄妹反目之前,鄧藍及時插話:“行了行了,別鬧了。你快點給你妹教完,早點睡覺?!?/br>周南濤于是揪著他妹的小辮子開始輔導(dǎo)作業(yè),初一的題目還夠他三心二用,順便胡思亂想,神游天外。周南風(fēng)哼哼唧唧地做完題,托著下巴問:“你們新學(xué)校怎么樣啊?”“挺好的啊,特別好?!敝苣蠞?,“要是三年以后你考不上,就自殺謝罪吧?!?/br>周南風(fēng)愁眉苦臉地沉思了一會,又問:“那你們數(shù)學(xué)難嗎?”周南濤嚴(yán)肅道:“難,特別難,比你現(xiàn)在的難一百倍吧?!?/br>“啊……”周南風(fēng)癱在沙發(fā)上,痛苦地捂住臉,“這日子沒法過了!”周南濤恐嚇過meimei,心滿意足地睡覺去了。他現(xiàn)在既不用擔(dān)心數(shù)學(xué)太難,也沒有一個冷酷無情的哥哥,只要花一點時間去熟悉新環(huán)境。在睡覺前,周南濤還是拿起手機,打開唐遠(yuǎn)風(fēng)的對話框?!爸x謝,不用了?!彼f。高中男生的社交是很簡單的——沒有什么人是打一場籃球混不熟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場。而吸引女生的方法也簡單粗暴,籃球場是一條捷徑。當(dāng)然,如果長得夠帥,就是另一碼事了。總之,周南濤信心滿滿地問程圓圓:“班上通常有誰打球呢?”程圓圓靠著桌子,慢條斯理地把棒棒糖從嘴里取出來,答道:“籃球——被老頭兒禁了。”千算萬算,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班主任算。周南濤的籃球社交出師未捷身先死,但他并不氣餒。早聽說一中是足球強校,好在他足球也能踢一點。于是他問:“那大家踢球嗎?”程圓圓想了想,含含糊糊道:“嗯,踢是踢……”周南濤又問:“一般都有誰呢?”程圓圓報了幾個名字,憑借他依稀的記憶,周南濤分辨出其中有男有女。他好奇地問道:“男生女生在一起?”“對呀,”程圓圓答,“不然人太少不好玩?!?/br>當(dāng)一只五彩斑斕的雞毛毽迎面向他飛來的時候,周南濤感到了一絲悵然。這只雞毛毽歷經(jīng)生活的毒打,有一根羽毛已經(jīng)折了,在空中難以維持平衡,滑翔的身姿還有些蹣跚。他伸手接住了這只毽子,把它扔回了戰(zhàn)場上。周南濤轉(zhuǎn)頭問程圓圓:“這就是你說的踢球?”“是啊。”程圓圓理直氣壯,“不然你以為老頭兒能讓你到cao場上踢足球?做什么夢吶!大哥,你腳下的土地是高二唯一的重點班,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呢,就是學(xué)習(xí)——有個毽子不錯了,還要什么自行車?”場上的戰(zhàn)況十分激烈,殘疾的毽子撐著病體在空中往返,讓人十分擔(dān)心它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肢解了。但比賽還是具有相當(dāng)?shù)乃疁?zhǔn),周南濤上次見到水平這么高超的比賽還是在公園里看大叔大媽踢毽子。真不愧是足球強校啊。周南濤說:“踢得真好?!?/br>程圓圓得意道:“那是,不能給我們學(xué)校球隊丟臉。”“唉……”周南濤倚著墻壁長嘆一聲,“那我不會踢毽子怎么辦呢?”“這也簡單,你可以和大家一起打王者榮耀。沒有什么人是一盤榮耀混不熟的,如果有,那就兩盤?!?/br>原來時代在變遷,社交方式也在進步。周南濤為了從體育競技到電子競技的轉(zhuǎn)變感到一絲哀傷,因而沒有注意到又一次向他飛來的雞毛毽,被對著腦袋砸了個正著。周南濤捂著腦袋抬起頭,正看到葉循飛奔過來撿毽子,嘴里一邊連連道歉。“對不起啊,沒事吧?”葉循的微笑中帶著一絲諂媚。“……沒事。”周南濤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是你,我——”周南濤似笑非笑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