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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方去報信。那時他六神無主,見到父君險些哭出來,洛云深卻帶他回到那片雪原上空,問他修道是為了什么。為了變得強大起來,洛明澈道。強大了,然后呢?然后……那時的小蘅蕪茫然地想著,是啊,然后呢?為什么要變得強大?一個念頭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我想讓他看到我?!?/br>很奇怪,不是為了護(hù)佑瀟湘,保一方太平安康,也不是為了一朝得道,凌駕于天地之上。卻只是為了一個動作,一句話。這大抵只是一種少年意氣,想向某個曾經(jīng)看輕自己的家伙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已。當(dāng)年那幼稚的念頭一閃而過,卻被他記了很久,直到百年之后在大雪山,與冷北梟重逢的那天。而在這之前,洛明澈一直在試圖為“強大”二字做出自己的注解。幸而他天資出類拔萃,在同齡人,乃至同一代人中都算是佼佼者。可這都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修行一途,越往上走,可供行走的路就越窄。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刀山上,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在遭遇瓶頸,進(jìn)階最艱難的時候,洛明澈常常會想,望舒年紀(jì)雖小,卻進(jìn)境一日千里,是不是與他心無雜念,又天性薄涼有關(guān)?那些天性使然,不可割舍的情感,真的會成為自己通天途中的障礙嗎?而在父君與慕家家主商量結(jié)親之事時,正是他自我懷疑最重的時候。慕氏長女清屏名聲在外,又是通靈鳳髓之體,若與之結(jié)為夫妻,無論是對修行,還是對他將來繼任家主之位,都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有利于維系世家間關(guān)系穩(wěn)固。那時的洛明澈已得了折桂會魁首,許多門派有意拉攏,許多女修芳心暗許,可謂春風(fēng)得意,鋒芒畢露。這種時候,若得一名門佳人在身邊相助,自然是好的。但洛明澈想了又想,還是以自己遇到瓶頸,需要潛心修行為由,委婉拒絕了父君的提議他抗拒這門婚事,也不想當(dāng)什么家主,心中卻又隱隱期待著真的有人能與自己并肩而立,在前行的路上互相扶持。可那道不可一世的身影,與他從來不是一路的。此后,洛明澈自沉于瀟湘湖底,開始了長達(dá)數(shù)年的閉關(guān)生涯。誰料不知是傳話的人聽錯了,亦或是有人故意為之,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洛慕兩家竟還是將婚事定了下來。等他快要出關(guān)時,卻突然被告知慕家那邊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等定下吉日,就要將女兒嫁過來。他那時忙于應(yīng)付入大乘期的天雷劫,實在抽不開身,便在沒有弄清事情原委的情況下,先向父君說明,又寫了封信澄清誤會,派人送去西洲塘,希望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這是他一生中到目前為止,錯得最徹底的一件事。等他渡完劫,跌跌撞撞地從云端下來,心想自己終于走到這一步,或許能把一些原本注定無望的事情變得有些可能,卻立刻得知了一個不亞于晴天霹靂的消息。他派去送信的人不知為何,沒有按時抵達(dá)西洲塘。送親隊伍走到一半才聽說這個消息,慕家小姐毫不猶豫地揭了蓋頭,命令送親的隊伍往回走,卻在途中遇到鬼兵劫道,所有人拼死抵抗,但結(jié)果,是全數(shù)覆沒。這場慘烈的人間地獄,拉開了當(dāng)年百鬼亂世的序幕。在現(xiàn)場找到的尸體無不死狀凄慘,可獨獨沒有慕清屏的,即便后來攻入冥界無涯之地,也沒有找到她的一絲痕跡。她好像就這么人間蒸發(fā)了。后來洛明澈才明白過來,那幾年鬼族魔族無不蠢蠢欲動,明眼人都知道世間要亂。慕家世代修習(xí)回春之術(shù),從不以武力為長,必然要找一個強盛世家作為依傍。怎么可能因為他的一封手書,就放棄與洛家綁在一起的機(jī)會呢?但他明白得太遲了。再后來,父君死在魔尊滄玦手下,大哥在一場大火過后不知去向。他接過洛家重?fù)?dān),放下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孤身在刀尖上走了很久很久。萬幸的是,即便后來妖族參戰(zhàn),那大妖卻沒從雪山深處出來。因此,他們兩個沒必要站在徹頭徹尾的敵對方,在戰(zhàn)場上進(jìn)行生死搏殺。可幸運也就到此為止了。在亂世結(jié)束后,洛明澈再也沒有動過結(jié)道侶的念頭。因為他很難不去想象,清屏當(dāng)年是懷著何種心情揭下蓋頭,在面對迫在眉睫的死亡時,又經(jīng)歷過怎樣痛苦的煎熬。那個臆想中決絕明烈的待嫁女子,在洛明澈心中牢牢占據(jù)著一席之地,叫他在惋惜的同時,終其一生,都再沒辦法忘記她。很難說他的那封信與她的死亡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可事實就是如此,容不得半分辯解的余地。而這期間發(fā)生的另一件事,即琴圣的隕落,更讓洛明澈覺得世事無常。他本以“強大”二字為修道初心,可后來卻發(fā)現(xiàn),即便強大到如蘇羲和那般逆天的程度,也終究逃不過身死道消的命運。不同于望舒執(zhí)著地想要喚回琴圣魂魄,這些年,他幾乎搜集了蘇羲和在世間留下過的所有痕跡,并將其封存在瀟湘的千世鏡群中。這樣做的本意,是想要從中找出跨越渡劫天塹的方法。但方法沒找到,他卻在了解到琴圣尊累世的經(jīng)歷后,逐漸拼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從古國交戰(zhàn)的萬人血祭,到深海鮫人族滅族,再到百年前的百鬼亂世,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動著一切向前走,卻又在攪弄風(fēng)云后消失無蹤,好似從未存在過。而它每次出現(xiàn),都只會給這片天地帶來死亡和災(zāi)難。無一例外。就為了追求那一點虛無縹緲的飛升可能,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舍棄塵緣,只為一朝得道,飛升仙界,得享與天地同壽之福。可如果想要抹殺我們的,偏就是我們苦苦追尋的那個“道”和“規(guī)律”本身呢?難道這條路走到底,真的就只有毀滅一個結(jié)局嗎?聽聞咆哮聲離地面越來越近,冷北梟慢慢擰緊眉頭,突然低聲罵了一句,捂住胸口,試圖安撫狂躁不已的心:“不行,這陣越縮越小,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咱們合力,突圍出去。喂,你在干什么?”話音未落,便有帶著海腥味的大浪當(dāng)頭打來,劈頭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