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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懷歸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6

分卷閱讀86

    你就跟嘴被縫上了似的,不舒服?”

賀蘭搖搖頭:“我只是覺得……百姓未免把父親神化得過頭了。”

李辭淵不高興了:“大帥本就是個(gè)英雄,這是他的封地,他愛護(hù)百姓,百姓自然也擁戴他。你有沒聽過那句話,‘失隴西,損良將,黑水枯,白花凋。”

“洛陽沒有人這么傳。”賀蘭明月想了想又道,“什么叫‘黑水枯’?”

“說的是黑水改道一事?!崩钷o淵道,“銀州城與隴城中間原本有一條河,因陽光下竟然會呈現(xiàn)黑色得名黑水,是當(dāng)時(shí)隴城附近的主要水源。在隴城劃歸柔然后不久黑水逐漸改道,現(xiàn)在徹底湮滅在戈壁之中?!?/br>
賀蘭明月皺著眉,心道:河流改道與天運(yùn)當(dāng)然沒有關(guān)系,但這事發(fā)生得湊巧,可能有別的原因,譬如柔然引水……

他沒有說出來:“那后面呢,‘白花凋謝’又是什么?”

“要提到白花那話就長了?!崩钷o淵與他在一個(gè)簡陋茶棚邊坐了。掌柜認(rèn)得他,沒等李辭淵開口,笑吟吟地打來兩碗粗茶并一碟蠶豆,又借了一把扇子給李辭淵扇風(fēng),李辭淵對他道:“阿伯,今天也熱,對吧?”

茶攤老伯一提到這事眉頭都皺起來:“可不是嘛!小老兒活了這么大年歲,還從沒遇到過哪年像今年似的天氣怪?!?/br>
春天久凍,盛夏卻來得極猛烈,不光是塞北,連帶整個(gè)大寧都被籠罩在了暑熱中。

扯到這事無論是誰都有天大的怨氣,好似極端炎熱成了洛陽城中高氏王朝不作為的證據(jù)。老伯與他們寒暄幾句,去忙自己的生意了。

李辭淵望著街上的冷清,低頭喝了口茶:“隴城有一種樹叫白楹,樹枝黑色且十分堅(jiān)硬,灼燒后甚至可用于鑄造簡易的兵刃。白楹入夏后開始發(fā)芽,待到第一場雪后便落葉。我少時(shí)曾聽到老人傳說,白楹五十年甚至更久才開一次花,夜間盛放,一季花期時(shí)長時(shí)短難以捉摸,花朵潔白輕盈,風(fēng)一吹過便如雪墮枝頭,美極了?!?/br>
賀蘭明月沒見過,無端記起曾經(jīng)夢境里的滿樹風(fēng)雪。

李辭淵道:“話雖這么說,塞北倒是一直視白楹開花為祥瑞之兆。那些老人篤定若能見到白花滿樹,就是有久別的人要?dú)w家了。”

心頭一動,賀蘭明月輕聲道:“四叔你也沒看過白楹開花么?”

李辭淵搖搖頭:“現(xiàn)在白楹都見不到幾棵啦!離了水就活不成的樹,銀州本來還有一棵是在王府的,現(xiàn)在八成早枯死了——對了,昨日忘了問,你想回去看看么?”

“回去?”賀蘭明月愣住。

半年前,賀蘭明月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天還能碰著這扇門。他那時(shí)已決意放下一切都不追究,卻不料造化弄人,他終究還是擔(dān)上了父輩的陰影。

掉了漆的大門依稀可見當(dāng)年的恢弘氣勢,賀蘭明月站著,不敢伸手碰那黃銅大鎖。他仿佛在隔空和誰對話,又都聽不真切看不明晰,半晌后扭過頭朝李辭淵微微頷首:“四叔,門鎖了。”

李辭淵道:“我鎖的?!?/br>
言罷他取出一把鑰匙,看上去沉甸甸的頗有分量,轉(zhuǎn)手遞給賀蘭明月:“我回來前叫了個(gè)手下趕回銀州封閉王府免得有些刁民趁虛而入……來,本該由你打開?!?/br>
賀蘭明月握住它,撫摸已經(jīng)不再尖銳的棱角。

蹭了一手鐵銹,賀蘭明月扭開鎖時(shí)用了極大的勇氣,他打開的不止這扇門,還有被掩埋在時(shí)光背后的痛苦與無奈。

塵埃撲面,他立刻擋住了眼睛,再放下手臂時(shí),隴西王府院內(nèi)的一切緩緩露出隱藏的面目。

進(jìn)門先是個(gè)小型武場,箭靶、木樁與各類刀槍一應(yīng)俱全。有人整理過兵刃架,沒有歪七扭八地散落一地,那柄方天畫戟沒在原來的位置,而是被小心翼翼放在最邊上,落了灰,蒙上一層陰翳。

順著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一路往前就是主廳,內(nèi)中家具都被蓋上了防灰塵的麻布,白色的一大片,仿佛在無聲哀悼逝去的主人。

賀蘭明月隱隱有些不適,他像個(gè)陌生的闖入者翻看這些物件。李辭淵跟在他身后,沉默地陪他四處轉(zhuǎn)。

會客廳往后才是主人居住的別院,沒有精致的池臺樓閣,也沒有九曲回廊,一切都是開闊的。隴西王府自然沒法與皇城相比較,甚至與豫王府都比它奢華太多,說是諸侯王的府邸,更像一個(gè)普通官員的宅院而已。

各個(gè)小院的門都緊鎖著,賀蘭明月回頭望了望李辭淵,對方看出他的表情,道:“你若想回來住了,四叔會幫你整理好?!?/br>
賀蘭明月道:“之前您說這片有樹,我是想能順便找一找水井的所在。有井口就有水源,說不定順著附近的巷子掘深一些有所收獲。至于住進(jìn)來……四叔,你們那院子逼仄得很,怎么沒想過住到這兒?”

李辭淵直眉楞眼:“這怎么行!大帥舊時(shí)的居所雖然不比隴城那座王府奢華,那也是你們賀蘭氏的地盤,我們只是一隊(duì)民兵而已?!?/br>
賀蘭明月笑笑:“四叔,我的想法您可以聽一聽。銀州還有商賈歇腳,說明商路仍在,不如將民兵隊(duì)組一個(gè)鏢局,替他們抵御馬匪與柔然的散兵游勇,這樣逐漸也會有收入。你若同意,大家住到這座大院就沒什么不妥?!?/br>
“你鬼點(diǎn)子這么多?”李辭淵驚訝道,思來想去又覺得有可cao作的余地,他是個(gè)急性子,連忙道,“回去我問問兄弟們,這兩天就開始收拾。”

“不急,我想先看看……”

賀蘭明月話音未落,他們并肩走過一道門廊,那個(gè)別院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了。

一套邊角殘破的石桌石凳,一件挨在墻邊的兵器架,一方小小的水井,還有……他多次夢回時(shí)看見的那棵樹。

不僅沒有枯死,甚至高過了飛檐,挺拔得如同山石縫中生長出的青松,鐵一般的黑色枝條在西風(fēng)中傲然迎向熾烈陽光。

沒有葉子,卻有滿樹靜默的白花。

賀蘭明月站在樹下伸出手,西風(fēng)拂過,一片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

接著滿樹白花簌簌然如同雪落,風(fēng)不多時(shí)停了,滿地白茫茫覆蓋住了灰塵與泥土,但仰起頭看,花朵依然繁盛如初。

這年六月,銀州城的白楹開花了。

一季白楹花開到了九月,王府邊那條巷子里,早已枯竭的水井往下挖了很久,忽然又冒出一小股水源。

又過了些日子,一家名為“富通”的鏢局在銀州默默無聞地掛上了牌,低調(diào)開業(yè),大家都知道鏢頭姓段,除此之外還有兩個(gè)神秘的掌柜。這家鏢局似乎為來往商戶提供了安全感,起先是一隊(duì)胡商雇傭他們,后來是中原人、南人……形形色色的商隊(duì)開始在銀州駐足,接著從這里向東向西。

原本如那口枯井一樣衰竭了的城池也像被活水澆灌,驀地生動起來。

與之一起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