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模樣，李辭淵心疼道：“罷了，公主有什么稀罕的，回頭四叔替你尋個好姑娘去！”

賀蘭明月沒理他，口齒不清地繼續(xù)道：“不，不……我知道他不好，他是個小混蛋，利用我，騙我……最后還要?dú)⑽?，拿劍……那是給了我的劍——”

他越說越悲憤，頭昏腦漲地睡了過去。

賀蘭看不見李辭淵的眼神深沉，只聽得對方好似嘆了口氣：“癡兒?！贝笳茡嵘腺R蘭明月的頭發(fā)不輕不重揉了兩下。

“等你睡醒，四叔領(lǐng)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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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說明：文中地名大致方位與現(xiàn)實(shí)有關(guān)系但經(jīng)不起推敲

第46章三江雪浪挽天河（四）

長途跋涉后驀然松懈，翌日賀蘭明月從宿醉中醒來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了。

他呻吟一聲，捂著劇痛的頭坐起身。蓋的棉被是舊的，房內(nèi)一股木頭與泥土混雜的氣息卻讓他覺得熟悉極了。

賀蘭明月怔怔地坐在床頭愣怔著，他好似做了個非常長的美夢，這在長達(dá)半年多提心吊膽的流亡生活中太少見，可他卻記不得夢的內(nèi)容。只有依稀印象，留著滿天星辰與萬家燈火，好似有人在說話，他全沒聽見。

“喲，你醒啦？”李辭淵直接破門而入，叉腰環(huán)顧一周，吐掉了嘴里叼著的草芽，“你別嫌這地方小，咱們這兒條件有限——昨天你喝多了。”

賀蘭明月穿鞋下榻，腳步都不太穩(wěn)：“我知道，是四叔送我來房里的嗎？”

李辭淵樂不可支：“軟綿綿那樣子一看就是從前沒喝過酒，別謝我，應(yīng)該的啊。喏，那邊兒水是段嫂專程替你打來洗漱收拾，免得你不習(xí)慣?！?/br>
賀蘭明月說了句“好”，簡單地整理了下儀容，用一條最普通的灰色帶子束發(fā)。他邊動作邊問：“四叔，如今銀州百姓靠什么活？”

“塞北夏日短，只能種點(diǎn)糜子和高粱，好在出銀州城外不遠(yuǎn)有河谷可以放牧?！崩钷o淵斜靠在門邊揣著手回憶，“商路么……差不多快沒人來了，但一年總有那么四五趟貨物要運(yùn)往西域。怎么，感興趣了？”

賀蘭明月洗了手：“我只是在想怎么過?！?/br>
李辭淵好奇道：“你不先準(zhǔn)備替大帥報仇嗎？”

“那個不急?！辟R蘭明月道，“四叔記得我那位故人？她人在洛陽，而且短期內(nèi)不會離開。她說若有要事發(fā)生會設(shè)法通知到銀州，我相信對于父親的事她會上心。咱們等她消息吧，何況在這之前我得先保證自己不餓死?！?/br>
李辭淵笑了，干脆道：“別說那么凄慘，只要四叔能得一口飯吃就餓不著你的！”

賀蘭明月深深看他一眼：“四叔，你在這兒多年了，也見過它從前模樣，就沒想過改變銀州要死不活的現(xiàn)狀嗎？”

李辭淵愣住了。

與他南征北戰(zhàn)、什么苦都吃過不同，賀蘭明月被囚禁在王府的那十年雖然辛苦，卻一直在懷念著記憶里的家鄉(xiāng)，而今他回來了故鄉(xiāng)卻不復(fù)存在，就像寄托也突然消失，這對他的打擊并不比任何一個挫折要小。

他現(xiàn)在做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至少，他想把銀州變回那個黃沙中的桃源。

李辭淵顯然有所感悟，他沉吟片刻：“那你是什么意思？”

“昨天進(jìn)城時我看了一圈，其實(shí)并不算無可救藥。方才你也說了，既可以種植作物又能夠牧馬牧羊，可見銀州沒有爛到骨子里。”賀蘭明月掰著手指數(shù)道，“而銀州之患主要有兩個，第一，人口流失，剩下的老弱婦孺不事耕作，其二，飲水全靠那條小河補(bǔ)給。”

短短兩日竟有如此見地，李辭淵刮目相看：“這些都是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其實(shí)是高景教他的，那些日子高景讓他念奏章，他有不解之處便立刻問出來，雖免不了被高景冷嘲熱諷幾句，到底還是都解釋過。

若非最后拔劍相向了，高景于他確實(shí)是生命中難以忽視的溫暖。

讀書識字，研習(xí)四海之奧妙，民生之往來，這些事對曾經(jīng)的賀蘭明月而言根本無法想象。剛開始他只抱著一腔委屈與不甘在努力，待到離開洛陽，能從毫厘發(fā)現(xiàn)深刻，始知這些經(jīng)歷對他而言有多寶貴。

賀蘭明月笑笑，最終道：“我在洛陽學(xué)了不少東西，這些……算是耳濡目染吧?！?/br>
李辭淵沒有多問，抱著賀蘭的肩膀往外拉：“那你說想要解決應(yīng)當(dāng)如何？——走，四叔帶你去個地方。”

賀蘭明月不推辭他的好意，繼續(xù)道：“人口問題倒好解決，你我能成事，出去了的那些人自然會回來成為依附。不過河水聽天由命，更為棘手。倘若銀州城乃至附近幾座城池的飲水得以解決，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br>
瞥過街頭挑著水的老人，李辭淵跑過去接了他的扁擔(dān)，和賀蘭明月一道朝老人家中走去，聽賀蘭明月道：“中原各地都是掘井取水，為何銀州沒有水井？”

李辭淵還未回答，那老人嘆了口氣：“小伙子，你初來乍到的不清楚情況，咱們這兒哪里是沒有水井，是全都枯啦！”

賀蘭愣道：“怎么會這樣？”

老人搖頭晃腦：“原本是有水井的，就在那王府外頭的巷子里么！后來人都沒啦，慢慢有一天，水井也再也打不出泉水來，他們都說……說是報應(yīng)?。　?/br>
“報應(yīng)？”

“隴西王坐鎮(zhèn)西北時，西軍紀(jì)律嚴(yán)明，幫扶百姓，他們積了德，銀州城也人丁興旺，往來商賈絡(luò)繹不絕。待到隴西王冤死，那些官員還要鎮(zhèn)壓百姓，不準(zhǔn)大家說任何一個字，官兵懈怠值守，任由柔然蠻夷前來敲詐勒索，慢慢地人也沒了，井也枯了——都是報應(yīng)，我們不幫著隴西王，天也不幫我們嘍！”

他唉聲嘆氣，李辭淵安慰了兩句，唯有賀蘭明月一言不發(fā)。

這些話他聽在耳里，除了難受，更多的是心驚膽戰(zhàn)。

皇帝是真把西軍和賀蘭氏當(dāng)成心頭大患的，否則依照賀蘭茂佳治軍之嚴(yán)，若沒有謀反這一出，到時候得了民心……

征戰(zhàn)四海的常勝將軍，守護(hù)邊塞的隴西王爺，這名聲待到從西北一帶傳入中原，誰還記得龍椅上的人姓高呢？

距離道武帝得了半壁江山也不過七八十年，卻足夠平民忘記戰(zhàn)亂了。

所以賀蘭氏湮滅，安于享樂的宇文氏還掛著臨海王的名頭在淄城作威作福。賀蘭明月突然想通這一層，對皇帝又添了一分恨意。

待幫那老人挑水回家，賀蘭明月都沒再說話。

“這天真熱?！崩钷o淵擦了把汗，嘟嘟囔囔地抱怨。

賀蘭明月“嗯”一聲，權(quán)當(dāng)附和他。

兩人順著官道走了一段李辭淵才發(fā)覺他不正常的沉默，問道：“怎么了小明月，從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