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5
蜀雪迷迷瞪瞪,揉著眼睛說,我不會烏克蘭語啊,這樣吧,等我學會了我就來讀給你們聽,社長清清嗓子,說,今天讀了太多外國詩了,我們讀一讀顧城算了。蜀雪就繼續(xù)坐在文學社的活動室里,趴著,打哈欠,伸手去揭落在桌上的一片陽光。那陽光下面有什么呢?他看到了什么呢?爆料他在文學社的軼事的人沒有說下去。那個人只是上傳了一張蜀雪趴在桌上的照片。他的下巴埋在臂腕里,腦袋微微歪著,頭發(fā)留得有些長了,蓋住了耳朵,他的頭發(fā)很黑,很厚,最接近陽光的部分,泛出深棕色的光芒。不奇怪,不離奇嗎?無論頭發(fā)多黑,在陽光下它就成了深棕色。也許深棕色才是黑色的原形。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都會原形畢露。蜀雪在那張照片里,在那片陽光下,看上去好乖。蜀雪和尹良玉的丑聞東窗事發(fā)后,他一躍成為學校bbs上的大紅人——他本來就在醫(yī)學院小有名氣,誰不知道蜀老教授的優(yōu)等生孫子呢?大家都等著他們一門出三代名醫(yī),誰都來爆他的料,各種八卦帖子層出不窮。他的朋友太多了,他的故事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我聽說”,“我知道”,“我的一個朋友說”。他們聽說他在搞上尹良玉前就和一個教授好過,不過那個教授脫身得早,出國深造了。他們知道他就是喜歡刺激。他們的一個朋友說,他半夜去公園打野食,他和鬼佬3。p。他是貨真價實的同性戀,他是披著優(yōu)等生外衣的浪子。他勾引尹良玉。他們用“搞”,用“好過”,用“打野食”,用“勾引”這樣的字眼。他們說的好像一部部粗制濫造的簧片。里面的人都不刮體毛,腋毛腿毛都很重,里面的人都曬得黝黑,陰今深褐色,陰馕發(fā)黑,只有牙齒很白。蜀雪不是這樣的,蜀雪皮膚白,蜀雪身上只有他的曬傷傷疤是深褐色的。蜀雪摸上去很滑。他就是魚。要他不亂游,要他停下來,得用網(wǎng)去網(wǎng),或者用電棒去電。我起初以為退學,離家,跑船的經(jīng)歷編成了這張網(wǎng),變成了那兩根伸進水里電他的電棒,他被網(wǎng)住了,被電暈了,死氣沉沉地躺在砧板上了??墒俏义e了,他的死氣沉沉,逆來順受,只是因為我是他的客人,他的長期飯票。他給我看這樣的假相。我只配看到他營造的假相。那假相一旦被撕破了,一旦變得沒有必要了,我對他來說沒那么必要了,他就走了,不理我,不回我的短信,掛我的電話,不見我,背對著我。他抽自己的煙,用自己的打火機。校園bbs里別人上傳的好多張蜀雪的照片的鏈接早就都失效了,它們成了一張張裂開口的圖標,像一只又一只嘴巴大張的蛤蟆。就連阿標上傳的蜀雪和尹良玉在圖書館親熱的照片也失效了。那張照片是我拍的。阿標是我的室友,有一天,他問我要之前我們聚餐,我給他和一個學姐拍的合照,我說,拍了好幾張,你自己挑吧。他翻到了蜀雪和尹良玉的那張照片,他偷偷傳給了自己。我在論壇里看到一張標題是“嚴于律已的尹教授和學生搞同性戀?還給學生改成績?”的帖子,我去問阿標,是不是你發(fā)的?你發(fā)這個干嗎?他說,尹良玉肯定給這個蜀雪漏題了,自己一身sao,還管我們傳媒這邊的事,我不就考試看個小抄嘛!沒多久,尹良玉辭職了,尹良玉的mama跑來我們學校,拉橫幅,去校長辦公室哭,朝蜀雪的寢室扔雞蛋,扔磚頭,追著他滿學校跑。沒多久,蜀雪就退學了。我從寢室搬了出去,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單間。我再沒和阿標說過一句話。去年我們在一場同學聚會上遇到,聚會在一間老城的酒吧,阿標過來和我打招呼,他喝得有點多了,他和我說,業(yè)皓文,你知道嗎,尹良玉自殺了。他輕笑了聲,說,他竟然自殺了,不就是同性戀嗎?那一刻,我想到一件事。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件事在那一刻涌上心頭的感覺——我渾身發(fā)僵,腦袋里只想著它,我想到,母親從來沒有體罰過我,沒有罵過我。她給了我很多愛,告訴了我很多道理,那些道理在我做小孩的時候用不到,但是成了大人就用得到,很派得上用場了。唯一一次,母親很兇地瞪過我一眼,那是在我問她“mama,下次我們什么時候再去外婆那里???外婆院子里的那棵大樹上有好多棗子??!外婆說,聰聰,摘點棗子下來我們一起吃呀。我就去摘了,我能爬得好高!我第一次爬樹就爬了那么高!我一點都沒有怕!我是不是很勇敢?mama,棗子好甜??!我們家也能載一棵棗樹嗎?”時。聰聰是外婆給我起的小名。母親瞪了我一眼,沒有說一個字。我不敢說話了,閉緊嘴巴,坐在母親身邊,拉她的手。她抽出手。我害怕,出了好多汗。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飯桌上只有我和母親兩個。飯桌上經(jīng)常只有我和母親兩個人,我們緊挨著坐著,母親和我說,皓文,以后和人講話呢,不要一直講自己的事,自己怎么樣怎么樣,因為根本沒有人對別人的故事,別人怎么樣感興趣,大家只是等著時機,找機會說自己的事。你應(yīng)該少講自己,多聽別人,這樣你就變得和那些只顧著抒發(fā)自己的庸俗的人不一樣了。我點了點頭,我說,我知道了。晚上,我睡下了,母親走進我的房間,她在我的床邊坐下。母親柔柔地撫摸我的頭發(fā),柔柔地看著我,柔聲問我,今天mama嚇到你了嗎?我搖頭。母親說,一定嚇到你了。母親說,mama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外婆住的地方是鄉(xiāng)下地方,那里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細菌的,很壞的細菌,感染上了會生病的,你不想生病吧?生病了就沒法去上學,沒法和秀秀一起學畫畫了。我看著她,說,我不想生病,我不去外婆那里了,再也不去了。想也不去想了。母親說,mama在家里種兩棵棗樹吧。她忽而雙眼含淚,我忙伸手擦她的臉頰,母親握住我的手,一邊哭一邊說,mama傷害了你,是不是就沒有資格愛你了?是不是就沒有資格做你的mama了?我說,不是的,mama,對不起。我抱住母親。我不是故意拍蜀雪和尹良玉的照片。我想接近他……接近他的方法明明有很多種……我想和蜀雪搭話,我想威脅他,你有把柄在我這里——我在鮮花招待所看了太多爛俗電影了——我想在很亮的地方和他坐愛。我想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說,好吧好吧,都聽你的,你不要說出去,你想作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我希望他不要忘記我。我傷害了他,我害得他大學沒畢業(yè),害得他顛沛流離。他說他的本質(zhì)可能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