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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完煙了,站著,手插今口袋里。他笑了,說:“一說起這個詞,就想到風順。”他感慨:“我還是挺喜歡風順的?!彼?,“我在好再來的一個朋友也是風順人,讀的是風順大學,這么說起來你們還是校友,年紀也差不多,說不定認識。”我問:“他什么系的?”我問,“好再來是……?”許延宸說:“他的姓挺少見的,姓蜀,蜀國的蜀,他的樣子嘛……”他兩邊眉毛高高聳起,額頭上滿是抬頭紋,口吻輕?。骸澳阋娺^他,就不會忘記他?!?/br>我訝異:“丑得這么觸目驚心?”許延宸嗤了聲,我笑笑,他還要說什么,秀秀的短信來了,問我是不是傷心過度,在馬路邊六神無主,魂不守舍。我和許延宸打了聲招呼:“我要回去了,秀秀在催了?!?/br>我們握了握手。握手時,許延宸瞥了眼我的左手,問我:“你結(jié)婚了?”我說:“不久前結(jié)的?!?/br>“是和……”我說:“和秀秀?!?/br>許延宸一愣,忽然用雙收握住了我的雙手,他的手心很暖。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業(yè)啊,做人不可能誰也不虧待的?!?/br>我們在鮮花招待所廝混的時候他也總這么喊我,他也會語重心長地和我說這個,說那個。他說,小業(yè)啊,愛情是轉(zhuǎn)瞬即逝的。他說,小業(yè)啊,愛情又是永永遠遠的。我說,我想待在這里,不想回家。我說,我再也見不到一個我每天都想見到的人了。我抱住許延宸的肩膀,好好地,不緊不松地擁抱他。我吻他,不徐不疾地吻他。我從他那里學了不少東西,一度沉迷,一度只有快樂陪伴在我身邊。一度我暈頭轉(zhuǎn)向,我不知道我該做什么,我可以擁有什么,我將會失去什么。一度,我覺得我不是我了。是母親把我拉了回來,我又變成了我,我沒有脫離任何預期的軌道,我畢業(yè),我入職,我功成名就,我住大房子,開豪車,收集手表和紅酒。我結(jié)婚,迎娶青梅竹馬,家庭美滿和諧。我就該過這樣的生活。我和許延宸道別后,我回進了劇場,還有不少人在勸孫毓酒,秀秀坐得很無聊了,哈欠連連,朝我使眼色,我倒了半杯白酒,去幫孫毓擋酒。很多人和我喝,秀秀遠遠坐著,對我做哭臉,過了會兒,我再找她,她自己先走了。她給我發(fā)了條短信:癡心人發(fā)失心瘋。我回他:宴席散了,我想起來公司還有點事,我晚些回去,你先睡吧。她回:你找個代駕吧?我說:好的。但是我沒有,我喝了酒,還自己開車,可能是因為和許延宸的重逢,我好像又找回了點迷失自我的感覺。我把車開到了了四季廣場附近,我找一個叫好再來的地方,我在大馬路上沒找到,我就停了車,在小巷小街里找。我找到了一個男人,形跡可疑,鬼鬼祟祟,我便跟著他,我猜他一定是要去好再來的。我就這么跟著他找到了好再來,好再來養(yǎng)生會所。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是注定?那個男人長什么樣子?那個男人真的存在嗎?那個男人莫非是命運本身?我跟著那男人進了好再來,我們前后腳進去,男人一眨眼就不見了。范經(jīng)理坐在前臺里,笑嘻嘻地問我:“老板來醒酒的???四十五分鐘還是六十分鐘,要不要辦一張會員卡?我們新區(qū)也有店的,會員八折。”我看到范經(jīng)理身后的一扇小門,沒有說話。范經(jīng)理打量我,站了起來,又問我:“第一次來嗎?”我還是沒說話,我和范經(jīng)理交換了個眼神。他帶我進了那扇小門,我們往樓下走。范經(jīng)理問我:“聽朋友介紹來的嗎?”我點頭。范經(jīng)理說:“我們這里呢,技師每個月都做體檢的,很安全很健康的,什么年紀的都有,當然都是成年的啦,當然是他們自愿的啦,一個鐘,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是這個技師不滿意可以換,想延時也沒問題,要是滿意,那歡迎再來哦?!?/br>他說著,停在了一扇門前,說:“正好這個技師有空,老板您先看看呀。”我想,要是門一打開,我見到的是那個和我讀一所大學的,姓蜀的,一眼就讓人難忘的風順人,我看一看他,我就走。但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這么巧?但是,門一打開,我看到蜀雪,他站在一張按摩床邊上,臉上是客套的笑容,嘴上打著招呼,老板好啊,進來坐吧。他的眼神渙散。他用左手抓了抓右手手背,懶洋洋的。隔壁房間傳來細微的口申吟聲,范經(jīng)理笑笑,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那口申吟還在繼續(xù),類似粗制濫造的簧片里會聽到的臺詞。嗯對啊,啊對嗯。演員們除了嗯嗯啊啊就沒有別的臺詞了。但是,蜀雪不像在粗制濫造的簧片里,粗制濫造的的電影是不會講究打光的,人和人永遠都在很亮的光下坐愛。蜀雪站在一團很黯淡,很曖昧,很不雅的粉紅色的煙霧里,靜靜地,很近地看我。十年前,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不好意思了,錯別字是為了防止被屏蔽。(下)十年前,我在風順大學的傳媒學院讀書,讀完本科就行了,學歷不用太高,不用在學校待太久,畢業(yè)后我就去父親朋友開的DBW傳媒工作,專門從事奢侈品牌的廣告運營,和一些從小就認識的,經(jīng)常出入我家的,手握數(shù)個品牌代理的叔叔阿姨們合作。十年前,蜀雪在風順大學的醫(yī)學院讀書,他爺爺是醫(yī)學院的老教授,腦科專家,父親也是名醫(yī),外科一把好手,親親眷眷不少都在醫(yī)療系統(tǒng),他自己呢,成績拔尖,老師喜歡,同學青睞,交友廣泛,在文學社有朋友,在街舞社有朋友,在電影社有朋友,在攝影社有朋友,他會去攝影社翻杜瓦納的影集;去電影社看電影,看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每看必睡,看貝拉·塔爾看得摩拳擦掌;他去街舞社不干別的,就是找人一起抽煙,一起聽歌,街舞社的副社長是個大方的闊少,社員要什么就給添置什么,他們社里的影音設備甩電影社好多條街,蜀雪在那里聽饒舌,聽爵士,邁爾斯·戴維斯聽得他搖頭晃腦,柴可夫斯基,莫扎特,魔窟里叮叮咚咚,惡魔在起舞,別人練舞斗舞,他挪挪地方,給人讓開點位置;他極偶爾去文學社,遇上詩歌討論會,他在會上枕著塔拉斯·謝甫琴科的詩集,聽著社員們慷慨激昂地吟誦打盹,“當我死后,請將我埋葬吧,在遼闊的烏克蘭平原中,我的墓碑高高豎立于,這田原、這無盡的草原……”社長說,蜀雪,你別睡了,這首詩你來讀一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