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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符劍良最后犯下的,是一個無法彌補(bǔ)的錯誤。符劍良留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債務(wù)。帶走的,卻是一個家庭的支柱。吳玥是個全職主婦,符朗工作不過一年,微薄的積蓄根本不足以償還這龐大的債務(wù)。兩人焦頭爛額,最終吳玥下定決心,趕在房子被銀行拍賣前主動把房子賣了。小縣城的房價不高,但符朗家的房子三室兩廳,面積不小,房款勉強(qiáng)可以還清銀行的債務(wù)。剩下的一部分是親友的債務(wù),這些債主們眼看著符家家破人亡,確實一無所有了,便讓符朗重新打了欠條,簽字畫押按手印,保證日后由他償還,也沒有再咄咄逼人。吳玥松了一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送他們下樓。符朗獨自站在寬敞的客廳正中,屋子里出奇地安靜。沒有前來吊唁的親友,沒有債主,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符朗低下頭,模糊的視野里他看見自己的手指鮮紅一片,他用力地擦了擦,卻沒能擦掉這如同咒印的痕跡。他揉揉眼睛,抬起頭,緩慢地注視這個他曾熟悉的家。這個家,裝滿了他對父親的記憶。哪怕他憶不起符劍良年輕時的模樣,他卻記得他曾坐在一個寬厚的肩膀上,伸手觸碰頭頂?shù)鯚舸瓜碌膾祜棥?/br>門邊那小小的茶幾,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學(xué)習(xí)場所。因為每當(dāng)門口傳來鑰匙碰撞的清脆響聲,他便可以蹦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竄到門邊,搶在父親開門前把門猛地打開,滿意地欣賞對方驚訝的表情,然后大笑著,被父親擁入懷里。他的目光極慢地掃過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仿佛想把它們都刻進(jìn)靈魂里。地板上散亂地攤著打包到一半的行李和紙箱,符朗慢吞吞地繞開它們,挪到了餐桌旁。那是一張深棕色的檀木方桌。符朗的手輕輕地摩挲著這張比他年長的桌子。在他出生前,它就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那里。它見證了過去的歡聲笑語,也見證了此刻的悲痛欲絕。它的紋路依舊清晰,顏色卻日漸黯淡,稍一用力還會微微地晃動。盡管如此,這里依然是他與父親面對面交流最多的地方。是最像家的地方。也是父親離去的地方。他的胸口驀地傳來一陣刺痛。如果他在就好了。這些天,這個念頭無數(shù)次占據(jù)了他的腦海。如果,他在父親需要他的時候出現(xiàn)了。哪怕只是一次也好。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符朗的腳步緩緩地挪動著,最后停在了自己的房門口。淺褐色的木質(zhì)門框上,有許多道幾不可察的劃痕。它們從符朗膝蓋高的地方開始往上延續(xù)。他緩緩地蹲下身,伸出手,撫摸著最底下的那道劃痕。他還記得在許久許久以前,他常常忐忑又興奮地站在這個地方,眼睛使勁往上瞅著在按在他頭上的大手。那雙手的指甲剪得整整齊齊的,總會認(rèn)真地在門框上比劃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刻下一道橫線,然后溫柔地揉一揉他的腦袋。符朗一道一道地細(xì)細(xì)地?fù)崦?/br>歲月的打磨,讓那些痕跡不再扎手,淺淺的,卻無法輕易磨滅。哪怕慢慢地,那雙大手不再摸他的頭了,這些劃痕依然靜靜地留在那里。可是,無論他怎么回想,他都想不起那雙手的觸感了。符朗無力地跪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門框上。他的額前泛起了紅,他卻渾然不覺疼痛,反而昂起頭,再一次一頭撞到門框上。一下,又一下。過了良久,他站起身。木框上的最后的一道橫線,也不過到他肩膀那么高。等到吳玥踮起腳也看不到他的頭頂,那道橫線便再也無法劃下去。或許最后一次母親替他在頭頂刻下橫線的時候,他還期待有人能幫他繼續(xù)劃下去。可是,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了。毀掉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符朗緊咬著唇,嘴里血腥味漸漸彌漫。他紅著眼,撿起打包行李時扔在一旁的裁紙刀,緩緩地舉到頸側(cè)。過了良久,鋒利裁紙刀才被舉過頭頂,深深地在門框上刻下最后一道痕。第63章梁易澄坐立不安地候在走廊上。他很想敲一敲衛(wèi)生間緊閉的門,但他明白這扇門絕不會輕易地朝他打開。上一次,他不過是僥幸,在符朗喝醉的時候趁虛而入。他好不容易奪了一把鑰匙,卻沒料到他要打開的門不止一扇。符朗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表情平靜,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端倪,仿佛剛剛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都是梁易澄的錯覺。唯獨前額的發(fā)梢還滴著水,衣襟也濕了一片。符朗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伸出一手撩起衣服下擺,把濕漉漉的衣服脫下,漫不經(jīng)心地扔進(jìn)了洗衣機(jī),淡淡地說:“洗臉弄濕了?!?/br>那一頓飯是梁易澄有記憶以來吃過最煎熬的一頓飯。新餐桌散發(fā)著淡淡的木材的味道,面對面坐著的兩人相顧無言。飯是溫的,菜是涼的。梁易澄咬下第一口時就想去把它們拿去重新熱一熱,但符朗恍如不覺,筷子一下接一下地夾著菜,心不在焉地咀嚼幾下便匆匆咽下。照這架勢,菜如果是熱的,符朗的咽喉興許還會被燙傷。梁易澄只能把涼透的菜放進(jìn)嘴里。叉燒的汁水徹底凝固,變成干巴巴的一團(tuán),如同嚼蠟。好不容易吞下之后,他還能清晰的感覺到干硬的飯菜緩慢地刮過食道。頂心頂肺。符朗吃得很快,但放下碗筷之后他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凝視著那張餐桌。飯菜越發(fā)地難以下咽。梁易澄捏緊手中的筷子,垂下頭,輕聲說:“朗哥,你不喜歡這張桌子,明天我就把它退了吧。”“不用。”符朗的回答果斷得讓出乎他的意料。梁易澄驀地心頭火起,可他抬起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滿是哀求的眼,登時啞了火。梁易澄覺得,符朗就像一顆雞蛋。堅硬的外殼固若金湯,他好不容易等到有隙可乘,才敲開了一角,滿心以為可口的蛋黃能從破洞里流出來,卻發(fā)現(xiàn)這顆蛋已經(jīng)熟了,蛋白依然把蛋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既無法把剩余的蛋殼全然敲碎,也不忍把柔軟脆弱的蛋白戳個稀爛。無從下手。自從那頓飯不歡而散,那張餐桌便再也沒有用過了。一方面,符朗要帶新來的實習(xí)生,下班時間越來越晚。原本除了休息日,符朗下早班的時候還會回家做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