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相迎了。”謝相知這話已經(jīng)極為不客氣，隱約有點撕破臉的跡象——若有楚地將士使燕之日，那可就是燕地被楚王吞并之時。

劍拔弩張之勢已出。

席上眾人紛紛感慨，原來楚燕局勢已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南王使臣掩袖斟了一杯燒酒，眉眼略帶喜意。原本楚王借道這事還讓他們懷疑是不是這兩方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今晚一見，到像隨時要開戰(zhàn)的模樣。

楚燕不和，對南王而言自然是極大的喜事一件。

燕王卻沒有繼續(xù)糾纏下去，反而松開了他的手：“孤對使君一見如故，恨不得秉燭夜談才好。若有唐突之處還請使君見諒?！?/br>
口吻真摯客氣，至于是怎樣一個秉燭夜談，他卻沒有提了。

謝相知抽回被他攥得有些發(fā)紅的手腕，“多謝燕王厚愛，是該……見諒。”

話尾的“見諒”二字經(jīng)由他的口總帶了些不明意味。

裴淵的隨侍總覺得這位使君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一刀砍了自家王上。他其實不能理解為何自家王上好端端要……調(diào)戲楚王使臣，這可是明晃晃下楚王面子了。而且這位一看便知是楚王手下重臣——說不定這位使君還能影響到楚王的決策。

然而謝相知在隨侍緊張的目光中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只挑了挑眉轉(zhuǎn)身下去。

裴淵還在回味他手腕上那道紅痕，嬌貴的一碰就要碎掉般。也只有吳儂軟語山色如黛眉的江南之地才能養(yǎng)出這樣嬌貴的人物。

楚王……

裴淵暗自低笑了一聲，濁酒入喉，如火燒般灼熱的快感沖散那一點因美色而起的旖旎心思。

“使君既不便告知孤名姓，也總得告訴陳王吧？”

裴淵嗓音在身后響起。

猝不及防被提及的陳王一愣，馬上反應(yīng)過來，笑呵呵地用兩邊都不得罪的語氣道：“還請使君快快入席，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知使君該如何稱呼??？”

烏衣侍從聽得問題，怕裴淵又故意做什么文章，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這位是公子謝。在我們楚地是極有名望才華的人物，身份貴重，且深受楚王賞識。所以這才讓公子謝出使，為陳王賀壽?！?/br>
烏衣侍從這話既說明了這位紅衣使君身份高貴，非等閑之輩，不是旁人可以隨意窺伺之流，又不著痕跡吹捧了陳王一番，讓陳王心情飄飄，帶幾分醉意的潮紅臉上浮現(xiàn)高興的神情。

但他沒想到裴淵素來不是個見好就收的主。他這話說完裴淵馬上就接道：“孤與公子一見如故，不若將公子席位安排到孤身側(cè)？”

烏衣侍從未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能厚顏無恥到如斯地步，但主公的身份此間輕易暴露不得，他也無法說些什么，只能看向謝相知，等他做出決策。

陳王覺得這恐怕是他有生之年過得最不順的一個壽辰了。

楚燕交鋒，南王使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其他眾人皆噤若寒蟬不敢發(fā)一言。

陳王幾個平日里趾高氣揚、傲慢跋扈的兒子也只敢低著頭喝酒，一個個心有戚戚焉。最小的那位王子，納蘭溪坐在角落里目光偷偷打量席上諸人，見沒人注意他偷偷往嘴里塞了塊牛乳酥。

他不知道，南王使臣的席位上，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未曾挪開。

謝相知定定看了裴淵一眼，“燕王盛情，某榮幸之至?！?/br>
憋了許久的系統(tǒng)終于找到機會出聲：［所以宿主您是早就認(rèn)出他來了吧？］不然換了旁人哪有機會近得了謝相知的身？

［我記得你信誓旦旦地說過，這個世界里沒有他。］謝相知口吻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危險。

系統(tǒng)十分冤枉：［我檢查的時候真的沒有檢測到對應(yīng)數(shù)據(jù)。我沒辦法知道他是怎么確定你的位置的？］

謝相知不置可否，態(tài)度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系統(tǒng)有些后背發(fā)涼，瑟瑟發(fā)抖地抱緊了自己。

*

謝相知入席，歌舞管弦再起，待演過一輪后，眾賓皆在興頭上，眼帶三分醉意。來參加宴席的賓客開始爭相獻禮。

珠玉琳瑯到錦繡綾羅再到名家遺作，應(yīng)有盡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陳王世子送的一副云母屏風(fēng)，上以工筆雕刻報琵琶的素衣美人，神態(tài)活靈活現(xiàn)，其瞳仁當(dāng)中鑲嵌的是價值萬金的黑珍珠，熠熠生輝。美人如云烏發(fā)上堆積的釵環(huán)皆是極剔透的珠玉，身上衣物更是以細(xì)如麻的金線巧手織就。

烏衣侍從，也是楚王心腹之一的越行云見了屏風(fēng)忍不住低聲同謝相知議論：“公子，那美人眼中的珠子瞧起來好像有幾分眼熟？”

“鹽商，三萬金?！?/br>
謝相知叩了叩桌面，輕聲道。

越行云恍然大悟。

陳王世子的外家正是青州有名的大鹽商，家有萬貫之財，前些時日花了三萬金從楚王手里買去了這對黑珍珠。是個很受楚王麾下幾位手下喜歡的冤大頭。

陳王聽著眾人發(fā)出的欣羨贊嘆之聲，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吾兒甚得我心。”

陳王世子受了這句稱贊，喜上眉梢。“父王謬贊了，只是兒臣略表孝意。為人子的本分罷了。”

陳王哈哈大笑，就著懷中寵姬的手飲了一口酒，又忍不住看向謝相知，他心中到底還因那枝梨花的事情心存疙瘩，酒意涌上頭也理直氣壯三分，不由得瞇起醉醺醺的眼：“寡人看這屏風(fēng)可算是當(dāng)世奇珍了，不知楚王手中是否也有這樣的寶貝啊？”

謝相知態(tài)度淡淡：“楚王并不好珠玉。能得如此貴重之物，是陳王之福?！?/br>
陳王已醉意上頭，分不清謝相知話里的意思，只模模糊糊當(dāng)他在恭維他，哈哈大笑。

裴淵自斟一盞，舉杯祝謝相知：“楚王不好珠玉寶石，那不知楚王好何物？”

“楚王倒是頗好燕地風(fēng)光?！敝x相知并未舉杯，語帶三分笑地回裴淵問題，鋒芒暗藏。

裴淵挑眉：“哦？那公子也好燕地風(fēng)光嗎？”

“嗯。”謝相知淡淡應(yīng)聲。

“比起燕地風(fēng)光，孤倒甚好楚地美人?！毖嗤踝⒁曋?，黑白眼瞳里倒映出謝相知的身影，語藏深意。

裴淵隨侍看了看火.藥味十足的兩人，不知為何素來也稱得上清心寡欲的王上為何偏偏和楚王使君糾纏上了，且言行舉止如此……輕佻。

楚王使君雖生的好看，可那是一般人敢動心思的人嗎？

“王上?！彼挥傻贸鲅蕴嵝眩按藭r不宜得罪楚王。”

“我自有分寸?！迸釡Y神色微沉，“楚王”這兩個字聽在耳中實在叫人不喜。

越行云站在謝相知身后，聽了裴淵一番話，不由得暗罵：“登徒子！”

待今日事成，若有機會，必要將這燕地?zé)o恥之徒狠狠教訓(xùn)一番。

“那恐怕要叫燕王失望了。”謝相知懶洋洋抬眼朝裴淵一瞥，“楚女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