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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中,臥榻上的男人睜開了眼。聽著左手邊上微弱的呼吸聲,容胥眼睛半闔,像是一潭幽深的古井,視線淡淡的看了一會兒榻頂?shù)暮熱#致年H上了眼。第二日天還未亮,江有全準(zhǔn)時敲了殿門,提醒容胥今日的朝會。容胥沒作理會,也沒叫人進來伺候,面色清明的坐起來,抬手掀開簾子。精準(zhǔn)的避開了壓著自己鞋的那一團軟軟的絨毛,光腳踩上床榻左側(cè)的腳踏。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貍,仰著腦袋枕著他的鞋,抱著一條大尾巴,歪歪扭扭的仰躺著睡在腳踏上,身子底下壓著一塊小毯子,安安逸逸的打著小呼嚕。好好的小窩不睡,就連地上都鋪了氈毯,睡在地上也比這上面上要好,可這小家伙偏偏要貼著床榻,縮著身子睡在冷冰冰的腳踏上。而且白笙壓根就沒想過,它睡的這個地方是給人踏腳的,若是容胥晨起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踩傷它。容胥低頭看,發(fā)現(xiàn)小狐貍半個腦袋枕著他的鞋,小家伙一邊的耳朵豎著,另一邊的抵到鞋邊,軟軟的折了起來。容胥伸手一勾,便把鞋從它腦袋下面抽了出來,白笙睡的正香,枕著的鞋驟然被抽走,毛絨絨的腦袋“咚”的一聲落在楠木做的腳踏上。白笙腦袋磕疼了,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先委屈的“嗚嗚”了兩聲,可是他又還困著,瞇著眼睛茫然的看了男人一眼,委委屈屈的翻了個身,大眼睛一閉,又睡著了。翻身過來的時候小爪子沒抱穩(wěn),尾巴一下子歪到了一邊,滑出去一截,露出了半邊被茸毛覆著的粉嫩小肚皮。昨天吃的圓鼓鼓的肚皮睡了一晚上已經(jīng)又恢復(fù)平坦了,隨著小家伙淺淺的呼吸一起一伏。呼吸聲平穩(wěn)安逸,睡得很香甜。容胥卻偏不想讓它舒舒服服的睡,修長的手指在它毛絨絨的小肚皮上壓了壓,又拿手指頭揉揉,白笙被男人吵的睡不好,耳朵一抖一抖的,終于困倦的睜開眼,懵懵懂懂的看向擾他睡覺的男人。容胥見它醒了,興致更濃,俯下身去,伸過另一只手,一手撥弄它毛絨絨的大耳朵,一手捏它軟軟的小肚子。小動物的耳朵是很敏感的,白笙覺得癢,下意識抖了抖毛,腦袋蹭著毛毯拱來拱去,后腿還一蹬一蹬的想把他蹬開,卻又躲不開,便哼哼唧唧的小聲抗議。其實殿內(nèi)這么大的地方,它大可跑到別處去睡,卻偏偏要趴在這兒受男人欺負,躲不開還又委屈的不得了。容胥薄唇微勾,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真是個傻東西……塞北戰(zhàn)事止戈,今日卯時還要上早朝,容胥逗著小狐貍玩了一會兒,便該起了。如今是元佑三年,是容胥繼位的第三個冬。冬至剛過,塞北戰(zhàn)事漸止戈散馬,大軍即將班師回朝,相較往年,這的確算得上是容胥掌權(quán)以來,皇城里過的最安穩(wěn)的一個年節(jié)了。自先帝駕崩,大周便入了多事之秋。三年前,趁著皇權(quán)未穩(wěn),蕭貴妃攜幼子背靠長陽王,在容胥登基大典之日起兵謀反,虎視帝位,本以為是探囊取物,卻沒想到新帝早設(shè)好了局,就等著他們來鉆,不僅奉天殿早已布下重軍,就連長陽王奪位所儀仗武陵兵,也早已在新帝掌控之中。新帝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拿出一把匕首,一寸寸割斷了長陽王和親弟的頭顱,蕭貴妃作亂殃及滿門,那一日的鮮血把奉天殿的白玉石階都染紅了,滿殿朝臣人人自危,生怕殃及自身。這還只是開始,距奉天殿宮變不過三月,容胥便下了圣旨,起兵攻打塞北。塞北乃游牧民族,人人皆兵,驍勇善戰(zhàn),大周幾朝幾代都選擇隱忍,卻在容胥這兒開了先例。剛經(jīng)了宮變,沒人敢阻攔,這事便這么定下來了,仗一打便是三年,天佑二年秋,容胥不顧朝臣規(guī)諫帶兵親征,卻沒想到不過半月,便一舉攻破了羌尤王城,如有神助。容胥攻破羌尤軍后,竟親率兵屠了王城,絲毫不在意留下殘暴之名,羌尤血流成河,一夜之間全族皆滅,此舉一出,震驚朝野,原本就對容胥懼怕不已的朝臣更是嚇破了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言。但經(jīng)此一戰(zhàn),大周帝王容胥也在塞北留下了赫赫兇名。至此,大周鐵騎舉著帝王軍旗勢如破竹,塞北之戰(zhàn)節(jié)節(jié)勝利,到今年冬至,此后僅一年,塞北各族便對大周俯首稱臣,徹底鏟除了盤踞百年的塞北之患。戰(zhàn)亂三年,朝內(nèi)文臣武將當(dāng)然全都盼著這個除夕。既是盼著慶功,也是盼著戰(zhàn)亂息止的太平日子,更是為眼前可見的河清海晏大周盛世的殷殷期盼。可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容胥,容胥原本便不是什么悲天伶人的性子,自小性情古怪,手段狠辣,喜血腥,根本不知悲憫為何物。無論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還是終年戰(zhàn)亂民不聊生,于他而言并無不同。但在平清宮里伺候的人大約都察覺到,自打從軍中回來,陛下的對他們像是是愈發(fā)的不耐了。連江有全都要小心再小心,誰都明白,即使再謹(jǐn)慎不出錯處,只要一個不留意,行差踏錯,便是連尸身也無法保全。容胥掀開床幔,自己穿鞋下了榻,揉了揉眉心,揚聲道:“江有全。”話音一落,內(nèi)侍總管江有全便推開門,繞過屏風(fēng),帶著宮人們進來伺候更衣洗漱。江有全輕手輕腳的將床幔掛上掛鉤,正打算拿里衣,就突然見著床幔邊上趴著的雪白小狐貍。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皆驚了一下。白笙正打算跑,就見江有全舒服從床榻邊上拿了里衣,飛快的出去了。宮人跪地,小心翼翼的給容胥腰間佩上和田玉,容胥左手摩挲著拇指的白玉鑲金玉扳指,側(cè)過身,偏頭望向床榻。小狐貍被容胥□□的想睡不能睡,又被江有全嚇了一跳,腦子都清醒了。好不容易容胥不鬧他了,可以好好睡,可縱使白笙困的不行,也怎么都睡不著了,現(xiàn)下正怏怏的趴在腳踏上,睜著烏黑的大眼睛,困倦不已,又委屈巴巴的望著男人。背后一條大尾巴慢吞吞的晃來晃去,昨晚太醫(yī)給包在尾巴上固定傷口的布帛已經(jīng)被它扯掉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拖著,揮白旗一樣隨著尾巴被甩過來蕩過去。容胥眉頭不覺舒展了些,淡淡吩咐,“宣御醫(yī)過來,重新給它包扎傷口?!?/br>頓了頓,“一會兒它若是餓了,就送碗熱羊乳過來,還有昨晚的兔rou絲?!?/br>“是,奴才馬上去辦?!?/br>容胥回過頭,邊抬腿往外走邊伸出手。江有全趕緊躬身把手上的湯婆子遞給容胥。江有全跟在旁邊,想著剛才進殿時瞥到的趴在床榻下面的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