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吃成綿羊了……”再吃下去他怕是要反芻。

“小叔，吃不下了，”周未求饒：“可能是我腦子，有點震蕩。”

蔣孝期默默將剩下的幾朵撥進(jìn)自己碗里。

聽說吃了人家的飯就應(yīng)該主動洗碗，周未磨磨蹭蹭，他不想洗碗，也不會開洗碗機(jī)，太撐了，只想窩回沙發(fā)茍著。

好在蔣孝期并沒打算讓他動手，三兩下收拾好碗筷拿進(jìn)廚房。水聲嘩嘩響了好一會兒，看來是手洗的。

周未抽了張紙巾意意思思地抹桌子，偏頭迎著光看不夠干凈，又抽一張……

蔣孝期走過來，摟掉滿桌子皺巴巴的紙巾，濕布一抹，锃明瓦亮。

“很晚了，在這兒湊合一宿吧，半小時后吃藥?！?/br>
外面仍在下雨，是個留宿的好理由。

周未是不太想回家，給爺爺和姬卿知道馬場的事兒又要嘮叨他，還拐帶周耒逃學(xué)，姬卿最怕周耒跟著他“學(xué)壞”，恨不能撕了他。

裴欽發(fā)朋友圈說在哪個劇組探班，這會兒估計不是在請宵夜就是玩得正嗨。

相比之下，蔣小叔這里倒是不比酒店差，萬一爺爺追問，他還能幫忙搪塞。

“好啊，”周未看似答應(yīng)得爽快又愉悅，他這人向來如此，決定了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也顯得很情愿：“我想洗個澡?！?/br>
蔣孝期指了旁邊的房間：“衣櫥里有新衣服，你自己拿?！?/br>
周未洗了澡，換一身棉絨的秋款灰藍(lán)格家居套，褲腿挽著，長袖蓋到手背，鈕扣全部系好還是松松垮垮的。

他也不介意，帶著一身海洋香氛光腳晃出來。

蔣孝期正就著大餐臺看一套圖紙，手里捏著支鉛筆不時做個標(biāo)注，在缺少細(xì)部高度的位置打上問號。

周未老干部似的踱到他身后，對著一張建筑草圖細(xì)看：“散點透視，這個我懂一點，學(xué)建筑也要求素描功底這么厚？”

蔣孝期：“以前畫得不好，想法表達(dá)不出來，特意去美院蹭過兩年課?！?/br>
周未：“丹旸美院？前幾年跟丹大合并了，挺牛的。這房子是？”

他湊近一點，看蔣孝期手里的草圖，石灰色的一組筍形建筑，線條流暢簡潔，入口處一對意象半側(cè)臉石雕燈臺，只有鼻梁往下，唇形頜線卻明顯是一男一女。

蔣孝期感覺到那股甜醉的海洋香氛靠近了，周未發(fā)梢未擦干的一滴水倏然掉落到他頸上，隨即滑入衣領(lǐng)，驚起一小片皮膚的戰(zhàn)栗。

“公廁?！?/br>
周未張大嘴巴：“哈？”

“森林公園里的衛(wèi)生間，”蔣孝期收起圖紙，起身：“該吃藥了，去沙發(fā)上坐好，你腿上的藥油洗掉了得重新涂?！?/br>
周未還在消化那間設(shè)計感十足的公共廁所，乖乖地抱著靠墊仰到沙發(fā)里，原來那一男一女的石雕側(cè)臉是指示性別的，很和諧很合理誒！

蔣孝期給他拿藥拿水，水不涼不熱正好喝。

周未被膠囊噎了一下：“怎么想到去設(shè)計公廁？那個外墻就是石灰色嗎？要是上一些涂鴉……嗯，不是，裸著比較有神秘感！”

他一只褲腿被翻上去。

周未掙扎：“哎！好不容易把臭味洗掉了，現(xiàn)在這樣不好聞嗎？”

蔣孝期：“不好聞?！?/br>
周未：“……”

蔣孝期手上力道不停，話題岔到別處，似乎這樣可以稍微沒那么尷尬。

“導(dǎo)師從外面接的分包，我們有機(jī)會上手已經(jīng)不錯了，兼職哪還能挑肥揀瘦?！?/br>
周未瞬間懂了，蔣孝期在回蔣家之前應(yīng)該還要靠這些零散工作補(bǔ)貼家里，甚至負(fù)擔(dān)他母親的治療費用。

“小叔很厲害啊，建好了我要以實際行動去捧場。”

蔣孝期手上一頓，什么玩意！尿個尿還說得這么赤誠。

周未拍了下馬屁，感覺可以得寸進(jìn)尺：“老頭子那天跟你說我壞話了？”

蔣孝期：“壞話是指不屬實的負(fù)'面信息？”熬夜、逃課、成績爛，哪項造假？

周未理虧地用靠墊遮臉：“個人隱私應(yīng)該尊重?！?/br>
蔣孝期：“你說的老頭子，是你爺爺，還是玻璃上那個？”

周未再往里縮了縮：“小叔，我錯了?！边@人倒挺記仇！

蔣孝期擦完藥油不再逗他：“你祖父要求你明年必須上丹大、學(xué)商科，只要你成績達(dá)到一本線有資格提檔，別的他幫你搞定?！?/br>
“你站他那邊了？”周未拉下靠墊。

蔣孝期：“當(dāng)然，都是為了孩子，可以理解?！?/br>
周未：“你少老氣橫秋了，就比我大兩歲，我們才是同齡人！”

蔣孝期：“是嗎？你還沒高考，我研究生都快畢業(yè)了，我們同齡？你剛還叫我小叔?！?/br>
太會氣人了！周未蜷起一條腿想踹人：“那我叫你哥行嗎？哥、七哥！”

蔣孝期被口水嗆了，忍著不咳，背對著周未倒水喝，憋得五官酸疼。

“他怎么不讓你畫畫？佛羅倫薩美院很難申請?！?/br>
“周家不像你們蔣家繼承人那么多唄，”周未憋了很久了，噼里啪啦對著蔣孝期吐個干凈：“……所以，他放棄逼迫我爸了，集中火力沖我。明明小耒那么上進(jìn)，成績也好，將來牡丹城給他一點問題沒有，何必非要糊我這灘爛泥上墻呢?！?/br>
“小……七哥你說一個人沒興趣的事情他能做好嗎？人家里還是混不出名就要回家繼承上億家產(chǎn)呢，我混一下他都不讓！”

蔣孝期轉(zhuǎn)身靠在桌沿，微微垂著頭，看不出贊成還是反對。

“有興趣的事情才能做好，那是有退路有選擇的人，對很多人來說，重要的不是想做什么，而是怎么把在做的事情做好?！?/br>
“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不熟，但是……我知道通往目的地的路線不止一條。”

“丹旸美院，蹭課很容易的，離建筑學(xué)院不遠(yuǎn)，商學(xué)院就更近一點……”

周未眼睛睜大，倦怠的目光亮起來。

“小……七哥你好狡猾啊——”

他蹦起來，忘了右腿的傷，膝蓋劇痛不支，從沙發(fā)上折下來。

蔣孝期一個跨步把人接住。

周未太高興了，急需一個擁抱慶祝，也沒收斂力道，直接砸進(jìn)蔣孝期懷里，像是故意投懷送抱。

哈哈哈哈——

蔣孝期渾身一繃，躲閃什么似的將他拎著按回沙發(fā)?！袄蠈嶞c！小心傷口……”

青年人掩在寬大衣褲里的修長四肢和瘦削身體有一瞬盡在他掌握，他那么愉悅，以至于隔著薄薄的胸膛都能感受到雀躍的心跳。

周未沒想到困擾自己數(shù)月的煩惱就這樣被解決了，仰在沙發(fā)上傻笑出聲。

蔣孝期從沒見過這么缺心眼兒的：“該睡覺了！”

周未開始細(xì)細(xì)盤算計劃的可cao作性，翻坐起來抻著脖子問蔣孝期：“老頭子肯定會拜托你監(jiān)督我，你會掩護(hù)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