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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混沌,就像坐在高速過山車上的人,一臂之外再沒有景色,只余模糊的色塊。周未從背后迫近的喊聲竟像利箭般洞穿了這層混沌,在蔣孝期耳畔炸裂大團斑斕色彩。他終于意識到為什么“抓緊”變成了“抱緊”,因為自己已經(jīng)半身伏在馬背上死死摟住了那匹馬的脖子,如果更用力一點,會不會將這匹瘋馬勒得窒息暈倒?蔣孝期胡思亂想,念頭卻轉(zhuǎn)得飛快,許許多多來不及捕捉便掠過了。他有點想笑,繼不可追溯的久遠(yuǎn),這個人破天荒地背過自己之后,又破天荒地對自己說了“別怕”。他怕嗎?也許很怕,但他早已習(xí)慣用另外的詞匯來定義這種感受,比如“我不想”、“我不愿意”、“我不喜歡”……他那么強大堅硬,身邊從來沒有人會覺得他害怕什么,憑什么這個人就敢肆無忌憚戳穿他的脆弱。“很好!”周未自言自語,他覺得蔣孝期這樣老老實實茍著簡直太棒了,比那些嚎啕大哭、嗚嗷亂叫的都要好對付。他反手用馬鞭輕敲了下Albert的屁股:“那個老阿姨撐不了太久,寶貝兒,你行的,上吧!”Albert重新和Victoria并駕齊驅(qū),旋風(fēng)一樣從眾人面前呼嘯而過,吃土群眾一連呸呸呸,保鏢們馬蜂似的嗡嗡嗡一團追著馬屁股望塵莫及。這是左家馬場最牛逼的兩匹馬,恰巧與大英帝國維多利亞女王和阿爾伯特親王同名。周耒攥緊了拳頭,喉嚨被一串臟話堵得冒煙,裴欽則大罵著摔掉了帽子手套。遠(yuǎn)去的背影里,周未控著馬韁踩在馬鐙上,身體屈膝前傾,重心右偏,跟著,抽出左腿疊跪在馬背上,身體進(jìn)一步向右偏離出去。他為了追上Victoria跑在內(nèi)圈,現(xiàn)在蔣孝期就在他右手邊不足一米。“你干嘛?!”蔣孝期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劈了,明明沒有大喊大叫,竟啞得像被風(fēng)沙打磨過。他試圖坐起身體,從姿態(tài)上抗拒那團越燒越近的紅色,證明自己還算OjbK,然而沒有成功。周未那么單薄,探出大半個身體掛在馬背一側(cè),像千山染紅透的楓葉,顫巍巍隨時都可能飛落枝頭。他一手控著Albert的馬韁,另一手探過來抓Victoria的,隨著一個劇烈顛簸,指尖堪堪滑過韁繩,在蔣孝期手背上擦了一下,沒有成功。那指尖冰一樣涼,激得蔣孝期一怔。“乖,再來——”他聽見周未輕聲說,聲音淹沒在馬蹄的踏響里,卻十分清晰,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的馬。周未眼里閃著鮮見的執(zhí)著和冷沉,弓起的脊背隨著馬匹律動顛簸,像捕獵的獸,耐心里裹著刺骨的鋒利,和平時那個隨意且懶散的公子哥兒判若兩人。他像寒風(fēng)里跳動的火,擁有點燃一切的魔力。這一次,他抓住馬匹在轉(zhuǎn)彎時貼近的瞬息,伸手穩(wěn)且準(zhǔn)地拽住了Victoria的韁繩。“吁——吁吁——”聲音柔沉,不是呵斥而是安撫。周未控著兩匹馬奔了一段,速度明顯緩下來,所有人松了一口氣。他用靴跟磕馬腹,Albert被扯著韁繩馬頭右轉(zhuǎn),周未打算用它的身體做阻礙讓Victoria徹底停下。靴跟的馬刺劃過馬腹,Albert忽然一陣吃痛焦躁,猛地掀起前蹄。周未重心還沒收穩(wěn),被這猝不及防的一甩生生掀下馬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咚地一聲,頭盔重重磕在硬物上。Victoria終于在Albert這一發(fā)威之下停住,蔣孝期也險些掉下馬。他徒勞地伸手抓了一把,那么遠(yuǎn),明明周未可以探手抓住他的韁繩,他卻連周未一片衣角也沒撈到,眼睜睜看著他從馬背上跌墜下去,風(fēng)卷落葉般在馬道上滾了不知多少圈,重重撞上圍欄才停下來。“我、艸!去叫車,叫醫(yī)生!”裴欽嚇瘋了,爬個一米來高的護(hù)欄竟然抓了幾次才翻過去,眼看著一群人呼啦啦地朝墜馬地點跑過去:“廢物!一群廢物!”他心跳如鼓,兩腿灌鉛似的沉重。蔣孝期費力松開僵硬的手指,下馬時膝蓋一軟跌跪在地上,手腳并用爬了兩步才重新站起來,跌跌撞撞撲倒周未身邊。旁人喊的什么他都聽不清,視線里那團火一樣的紅色面朝下伏在長草里,像是快給冷風(fēng)吹滅了,他背上、褲子上都沾了許多泥土和草屑,那么瘦窄的一個身體,單薄得讓人心疼。“別碰他!先別碰他!”蔣孝期撐著膝蓋,喝止圍過來察看周未的人群。墜馬很容易摔傷脊椎,非專業(yè)的挪動會造成二次傷害,往往比送醫(yī)不及時后果更嚴(yán)重。很多可怕的念頭被蔣孝期狠狠壓下去,看了眼抬著擔(dān)架往場內(nèi)跑的馬場急救員,轉(zhuǎn)身對左邏說:“這里的人不行,叫專業(yè)的人來,要快。”“末末?末末——”裴欽蹲在旁邊叫他,眼淚流了一臉,想去抱他起來又不敢碰他,扣扣索索地伸一根手指蹭他頭盔下露出的半張面頰,又去握他折在身側(cè)的那只手。“傻逼,我叫你呢,你聽見好歹吭一聲!”左邏忙著聯(lián)絡(luò)醫(yī)生,左列杵在一旁臉都綠了,這特么比摔傷蔣孝期后果更要命!周未可是老周家的命根子。“別吵!”蔣孝期看見裴欽嘩嘩哭莫名煩躁,覺得又矯情又晦氣,還賤兮兮地動手動腳。他僵著還沒恢復(fù)知覺的手指解扣子,將騎裝外套脫下來蓋在周未身上防止他失溫,又對裴欽說:“看看他呼吸是不是順暢。”其實蔣孝期完全可以自己去查看,但說不清為什么,他將任務(wù)布置給了裴欽,興許是嫌他煩給他找點兒事兒干。或者,他潛意識里覺得這種親近的舉動只有好朋友間才適合做,對裴欽能為周未做的(讓他枕腿),對周未理所當(dāng)然接受裴欽為他做的(枕他大腿),蔣孝期忽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妒意。這種無所顧忌的、超越朋友定義的親昵,只有他們這種被寵溺到恣意生長和野蠻自由環(huán)境里的小孩才有的特權(quán),他們的生活里沒有條條框框的格子線,沒有行差踏錯要受的懲罰,沒有俗世目光一寸一寸的丈量……這妒意只燒了一下,就被裴欽顫顫巍巍探向周未口鼻的手給澆熄了。“讓你看他呼吸,不是看他還有沒有氣兒!”裴欽也覺得這動作十分詭異,趕緊抽回手:“那怎么看?!這不是一回事兒?!”“你——”咔噠!倆人顧不上掰扯,同時看向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周未,只見他用壓在身下那只手解開了頭盔的束扣,將帽盔扒拉到一旁,柔云似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