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復雜的情緒。

孟國偉放下筆：“你們還有別的事？”

邵湛很想扭頭就走。

回憶起上次在辦公室里“寧死不屈”的自己，許盛也有點待不下去。

打臉來得太快。

當時話放得有多狠，現(xiàn)在的臉就有多疼。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想回到孟國偉安排他和邵湛當同桌的那天，然后對孟國偉說五個字：老師，我愿意。

但不管臉疼不疼，當同桌這個事是真躲不過去。

邵湛壓低了聲音，側頭在許盛耳邊一字一頓說：“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br>
許盛提醒：“現(xiàn)在你是許盛?！?/br>
邵湛：“……”

許盛又說：“我說也行，你可想好了?！?/br>
言下之意就是等會兒這話他不說，許盛就得頂著“邵湛”的名義說。

邵湛做再難的奧數(shù)題也沒像今天這樣為難過，權衡之下，邵湛閉了閉眼，勉為其難開了口：“老師，我們申請坐同桌?！?/br>
孟國偉剛開始數(shù)隨堂作業(yè)卷的份數(shù)，辦公室嘈雜聲不斷，邵湛這話說得冷淡，卻還是讓他一時間忘了自己數(shù)了幾份：“啊，同桌，好的……等會兒，你說什么？！”

孟國偉反應過來之后震驚：“你們要坐同桌？”

跨過心里那道關卡之后，后面的話也就不難說出口，邵湛重復：“我們倆想換座。”

孟國偉猛地坐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你之前不是說不合適？”

邵湛面無表情：“合適?！?/br>
“人和人之間講究個緣分？”

“緣分來了?！?/br>
孟國偉：“強扭的瓜不甜？”

“強扭的瓜，”這句話羞恥度太高，邵湛頓了頓才接著說，“不試試怎么知道甜不甜?！?/br>
孟國偉繼續(xù)道：“勉強來的同學感情……”

邵湛打斷：“不勉強?！?/br>
“……”

孟國偉看了眼辦公室來來去去的學生，隔壁老師正在和他們班課代表說“下回他們要是再催了不交，你也別浪費時間，他們這作業(yè)別收了，讓他們直接過來找我，什么態(tài)度啊這是，我好好治治他們”，這才找回了點實感：“你們是認真的？真想當同桌？”

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了。

邵湛剛才發(fā)揮那么幾句已經(jīng)是極限，他垂下眼，手繞到許盛身后，在孟國偉看不到的地方、隔著一層校服掐了一下。

許盛心理負擔沒那么重，尷尬過去之后，竟然還覺得這場面說不上來的好笑，他素來站沒站像，聽孟國偉和邵湛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干脆半倚著墻靠著聽。

冷不防被掐之后他這才“cao”了一聲，直起身接過話：“老師，我倆真不勉強，我也想通了，許盛同學學習道路上確實需要像我這么一位優(yōu)秀同桌的幫助?！?/br>
孟國偉殘存的一絲理智還記得邵湛當時說的可是“麻煩”：“你不覺得麻煩了？”

許盛：“不麻煩。”

許盛又說：“怎么會麻煩，同學之間相互幫助攜手共進不是應該的嗎?！?/br>
孟國偉被這兩人攪得有點犯糊涂，但也發(fā)現(xiàn)一帶一計劃莫名其妙就這樣進展了下去，他本來就有讓兩人當同桌的意思，現(xiàn)在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你們可考慮好了啊……行。”

他把貼在邊上的七班座位表撕下來，拿筆在第一排后排和第二排后排做了調換記號：“那李明勇就和高志博坐一塊兒吧?！?/br>
許盛發(fā)言完畢，又倚著墻靠回去了，心說原來邵湛同桌叫高志博。

孟國偉做完記號又問：“你倆什么時候換？”

孟國偉的意思是你倆要是不急的話就挑午休再換，這馬上就要上課了，換座位也不方便，然而他面前的兩個人居然迫不及待地說：“現(xiàn)在就換。”

高二七班班級群。

[同學A]：特大消息。

[同學A]：我已經(jīng)瘋了，我不過就是去辦公室交趟作業(yè)，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聽到校霸和學神在老師辦公室申請換座。

七班同學經(jīng)過棒棒糖事件都知道兩個人極度不合，更別提昨天晚上因為“互毆”而倒地不起的事，這件事雖然沒有大肆宣揚過，也早已私下在年級組里流傳開了。

[同學B]：可以理解，他們倆現(xiàn)在的心情和選擇我非常理解，以校霸和學神現(xiàn)在這狀況，這是嫌只隔著條過道離得太近了。

[同學C]：也是，水火不容，這條過道看起來確實太窄。

[同學D]：他們是不是想橫跨整個班，一頭一尾？

[同學A]：不是……他們申請坐一起，坐一起！??！

[同學B]：？？？勇士知道什么情況嗎？@李明勇

[李明勇]：……我不知道。

[李明勇]：真的嗎，還有這種好消息？我即將看到生的希望？

班級群討論得再怎么沸騰，兩位當事人都一概不知。

許盛和邵湛進班的時候，班里只剩下翻書聲。

高志博也已經(jīng)得知換座的消息，眼底那份羞怯期盼悄然換成了失落。

許盛過去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邵湛的座位理得跟強迫癥似的，各科教材和試卷分門別類擺在桌上，除了許盛早上因為要找詞匯手冊把英語那疊教材翻得有點亂，其他都整潔得過分。

高志博沒想到他和學神只當了兩天同桌就要分開，唯一的紀念只有早上學神遞給他的那張寫著解題步驟的紙，他鼓起勇氣叫住許盛：“……學神?！?/br>
許盛現(xiàn)在聽到高志博念這兩字就犯怵，生怕他再從身后掏出來一本什么題冊，趁著這最后的時機，再問一道他壓根就看不懂的問題。

許盛把詞匯手冊放回去，思索一會兒，抬手拍了拍高志博的肩：“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學習?！?/br>
高志博其實就是不舍，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邵湛要說什么，聞言點點頭。

許盛：“記住獨立思考。”

獨立思考，這是他今年學會的最重要的學習方法——高志博再度重重點頭。

許盛話匣子開了就收不住，礙于校霸身份，除了張峰那伙人基本沒人敢找他，高一還好，分班后是徹底沒人說話了。

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上輕敲，正打算再扯點什么，后頸突然一涼。

邵湛在他身后，表情不是很好，他伸手勾住許盛的校服衣領將他整個人往后拽，眉眼不耐：“別廢話?！?/br>
許盛把剩下的話憋回去了：“……哦。”

這幅畫面落在其他人眼里，簡直不能更奇怪。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班級群，又炸了。

[同學A]：？？？！

[同學A]：我凝噎了。

[同學C]：插一句，有句話我想說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校霸今天好像比以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