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突然覺得先前這個怪人的瘋言瘋語或許并不是無端來之。她看著地上躺著的人，緩緩說道：“我要探一探他的記憶。”

正文驚鴻一瞥，至今難忘

游魚從冰宮頂成群結(jié)伴戲水而去，水藍光暈靜靜打在地板上。四周很靜，偶有怪人幾聲無意識的哼叫，瘦弱的身體彷若枯葉，微微輕顫著。桑宿盤腿坐在地上，分出部分神念散開了去。

聞不凡看著地上一躺一坐的兩人沉默了一會，半晌才將堯白往后拉了兩步，輕聲說：“蒼羽鳳凰魂散山河七萬余年，半截rou身卻還在?！甭劜环矄柕煤苤苯樱骸瓣P(guān)于他的死你了解多少？”

堯白搖頭，又想了想道：“神域邊界有一個水潭，深不可測，據(jù)說萬物不生，蒼茗大神就是在那里隕落的。聽人說自那以后仙草仙獸都長起來了?！?/br>
半步之外的花問柳嘖了一聲，“他才五百歲，萬神歷都還沒看完呢，知道的再多也是道聽途說。”他朝聞不凡勾了勾手指，“過來問我，知無不言喲?！?/br>
蹲在桑宿身后的烙闐回過頭來，“神族的事情你怎么會知道，你唬和··呃··佛尊的吧?！?/br>
聞不凡淡淡一笑，“叫我名字就好。”

花問柳不搭理他，抬手在桑宿身上落了一道隔音結(jié)界。這才靠著身旁的冰柱坐下，緩緩開口道：“昔年的蒼茗同小白龍一樣，領(lǐng)的是司掌魂魄的神職，其天資六界少有。只是他有個怪癖，不愛出門。所以見過他本尊的人不多?！被▎柫D了頓，慢悠悠屈起一腿，繼續(xù)道：“因為他鮮少出門，六界關(guān)于他的傳言越來越多。畫師們給他畫的畫像一個比一個漂亮，多說他氣質(zhì)出塵，神人之資，好看的不得了?！?/br>
堯白眨了眨眼，傾身蹲到他跟前，“我倒是看過他的神像，是好看的，也沒你講得這么夸張?！?/br>
花問柳看了他一眼，心道：只怕是小和尚美色在前，一抹豬油糊了你的眼。

“你見過的無非是神域橈花山上的玉雕像?！被▎柫鴵u搖頭，“我不誆你，那座像不及蒼茗神韻萬分之一?！?/br>
堯白情不自禁地大張著嘴，眼睛閃閃生光，“真的呀?！彪S后流露出直白又濃重的遺憾來，只恨自己沒早生七萬年。

花蛾子烙闐撇撇嘴，“說的跟真的似的，好像你親眼見過。”

“我就是親眼見過。”花問柳緩緩仰起頭，做出一副追思的姿態(tài)來，神情喃喃：“昔年北方大荒驚鴻一瞥，至今難忘吶?！?/br>
聞不凡目露欽佩：“聽聞蒼茗大神頃刻間便度化三萬怨魂，修為很是了得?！?/br>
堯白雙眸閃閃，能有這樣一位能打還好看的前輩，簡直與有榮焉。無奈再厲害的人如今也不在了，只能悠悠長嘆，再次遺憾自己沒能早生個七萬年。

烙闐反應(yīng)有些慢，驀地抬頭看向花問柳，驚恐道；“你竟然七萬歲了！”

花問柳：“······”

花蛾子一語點醒夢中人，花問柳眼看著原本各有所思的堯白和聞不凡皆是一愣，接著整齊劃一地轉(zhuǎn)頭看向自己，都沒說話，眼神復(fù)雜。

花問柳陰測測一笑，“咋？歧視老年人？”

他涼涼掃視了一圈，心里默默過了遍數(shù)：

桑宿，四千歲，成年龍。

堯白，五百歲，物種差異，還是雛鳥一只。

聞不凡，五百歲，勉強成年。

烙闐，四百五十歲，小鬼一只。

這樣看來，他確實老得不能再老了，花問柳冷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半晌后，堯白湊近了些，指著自己臉比劃道，“你這怎么做到的。我大哥哥三萬歲看著都比你大。”

花問柳皮笑rou不笑，張嘴就開始胡咧咧，“種族優(yōu)勢懂不懂。你們神族日里萬機，看著當然顯老。”他一把推開堯白求知若渴的臉，真怕自己再多說兩句這貨會直接說：“這么好？那我跟你做魔去?！?/br>
花問柳強硬地把話題拐回來，接著說：“蒼茗死時正逢人界劫難，瘟疫橫掃，戰(zhàn)火肆虐。人族地界萬里鮮見人跡，輪回大道鬧如市集。傳言說蒼茗這時候游歷人界，拼死讓人族血脈存續(xù)。因此散盡修為，回到神域后不久便隕身了。”

周圍安靜了片刻。沒想到蒼茗死得這樣悲壯，堯白心里頗為唏噓。

花問柳看了眼地上怪人，淡淡說：“不過都只是傳言，事實如何恐怕只有你們神族知情。”t

堯白覺得奇怪，這樣大的功德應(yīng)該好好表彰廣為宣揚才對，為何他從未聽說關(guān)于蒼茗的任何事。連他的神像也塑在偏僻的橈花山上。

正想著，桑宿突然動了。幾人忙圍上去，見她臉色不大好。聞不凡抬手施了一個清心訣，讓她緩了好一會才問：“有何不妥嗎？”

桑宿長出了口氣，探人記憶是件極累人的事，如同重走一遭別人的人生，酸甜苦辣皆感同身受。她疲憊道：“太多了?！?/br>
不知是看到的太多了，還是不妥的地方太多了。聞不凡見她神色恍然，必定還未走出來，便沒有再問。倒是花問柳憋不住，“這人到底是何身份？”

——

烙闐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只青玉水壺遞到桑宿面前，她接過喝了一口，看了眼地上緩緩開口說：“他叫棠吟，是名凡修，外頭門扇上的也是他?！?/br>
堯白比方才被追著跑得時候還驚恐，回想門扇上清雋絕塵的男人，再看看地上干尸一樣的怪物，一時心緒復(fù)雜不已。

七萬年前，棠吟作為一位新進飛升的神官還是頗有聲望的。天資姣好，能力拔群，長相喜人，可以說是凡修神官中的翹楚。桑宿跟著他的記憶，看到他少年苦修，仁心仁德，小小年紀便在人界嶄露頭角，其間風光暫且不論。

桑宿接著說：“變故是在他飛升之后。此后的記憶像是平白缺失了一樣，斷斷續(xù)續(xù)地我看不明白，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性情大變，身上殺業(yè)累累。”新貴嬌子轉(zhuǎn)眼人人厭棄，這樣的落差不是常人能受的。

堯白疑惑嘀咕：“怎么做修士時好好的，飛升了反而犯殺業(yè)?！?/br>
聞不凡想了想，還是問了當前最要緊的，“他身上是否存有蒼羽鳳凰一半仙靈？”

桑宿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這實在讓人想不通，大神若是正常隕落，魂靈自當歸于混沌，為什么還有一半仙靈在一名凡修神官身上，又為何被囚困在此？還有神域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