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微微瞇著眼曬太陽，陽光落在他深色的衣服上，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湛晞?wù)驹跇翘萆?，看著林阮。林阮看上去太閑適舒坦了，湛晞叫了他一聲。

林阮站起身，走到樓梯下邊，“少爺?！?/br>
“今天要去一趟王府，你跟著一起。”湛晞一只手插著兜，另一只手端著咖啡。

一聽說要去王府，林阮有些猶豫。

“不想去？”

林阮沒有在湛晞面前撒謊，誠實(shí)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湛晞看了他一會兒，“不想去就算了?！?/br>
林阮松了一口氣，“謝謝少爺?！?/br>
在這個(gè)家里，似乎湛晞要比佟伯好說話，若是佟伯聽見了林阮的話，肯定要把他訓(xùn)斥一頓。但不知道為什么，林阮總是不大愿意面對湛晞。他害怕湛晞遠(yuǎn)勝于其他所有人。

佟伯聽說林阮不愿意去王府，果然把他訓(xùn)斥了一頓，林阮乖乖的站在他面前，一雙眼睛要多無辜又多無辜。

湛晞在二樓看著，知道林阮早就沒在聽了。

“好了，佟伯?！闭繒劤雎暤溃骸皶r(shí)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br>
佟伯停下，看著林阮，“還不快去伺候爺換衣裳。”

林阮點(diǎn)點(diǎn)頭，往二樓走去。

湛晞?chuàng)Q了一身立領(lǐng)暗花綢緞長袍，上身是杭綢對襟褂子，金花絲纏白玉的盤扣觸手冰涼。

林阮站在湛晞身前，給他帶一串精致的珍珠瑪瑙五事。湛晞看著穿衣鏡里的兩個(gè)人，他們離的很近，有些氣息纏綿的意思。

林阮去拿托盤里其余的飾品，湛晞擺擺手，“不用了，帶那么多，累贅?！?/br>
林阮就不再動(dòng)了，去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貂皮里子墨青色綢面子的披風(fēng)，跟著湛晞下樓。

世寧在樓下等著，佟伯給他交待一些事情，世寧連聲應(yīng)著。一見湛晞下來，兩個(gè)人都止住話頭，世寧上前接過林阮手里的披風(fēng)，跟著佟伯湛晞一塊出去了。

中午剛過湛晞就回來了，大約王府留了飯，湛晞沒有用。林阮能想象得到湛晞在王府是什么樣子，小王爺既不善解人意又不通情達(dá)理，說出去的話比耳光還能叫人難堪。他去一趟王府，府上人得別扭好些天。

林阮不喜歡王府，但不妨礙他聽世寧講王府里發(fā)生的事，這些事比戲文上的還熱鬧。阿月也湊過來聽。

阿月是個(gè)很年輕的姑娘，喜歡穿時(shí)髦的連衣裙，冬天的時(shí)候就在連衣裙外面穿一件長大衣，像是畫報(bào)上的摩登女子。但她在家里是不會這么穿的，曹媽和佟伯會罵她輕浮。

正說著，佟伯過來了，世寧立刻住嘴不說了，林阮和阿月裝著去擦一對明代茶晶花瓶。

“林阮，”佟伯叫他，“你弟弟來找你。”

佟伯讓開身，林阮這才看見佟伯身后的林滿，他還沒有阿月高，穿著灰撲撲的棉襖，懷里抱著一個(gè)藍(lán)花布的包袱。

佟伯皺著眉頭，像是下一刻就要張嘴訓(xùn)斥，林阮連忙拉過林滿，對佟伯道了謝，拉著他去后邊院子里了。

佟伯不喜歡林阮的家人，也不許他們進(jìn)林阮的屋子。在他看來，林家人既然已經(jīng)把林阮賣了，就該跟林阮毫無瓜葛了。他也和很多人一樣，對于南營房外的貧苦人家?guī)в衅姟?/br>
林阮帶著林滿走到了后門外走廊，走廊下面有臺階，下去就是后花園。

林阮搓了搓林滿的手，問道：“冷不冷啊?！?/br>
林滿長相與林阮有三分相似，氣質(zhì)卻完全不一樣，眉頭一皺，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

佟伯不喜歡他，他同樣不喜歡佟伯，覺得佟伯這么兇，肯定沒少欺負(fù)林阮。

“媽讓我來給你送東西?！绷譂M把懷里的包裹塞給林阮，林阮打開看了，是一件棉襖，一包核桃，一包柿子餅。

林阮默默無語，把東西仔細(xì)收好了，問道：“這個(gè)點(diǎn)兒了，你餓不餓？”

林滿沒說話，他當(dāng)然是餓的。在這個(gè)時(shí)代的很多人，一天中的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饑餓中度過。

林阮想了想，道：“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拿點(diǎn)吃的。”

“不用了?！绷譂M說，他知道蘭公館規(guī)矩多，也知道這里不歡迎他。

“沒事。”林阮走進(jìn)去，先把東西放進(jìn)了屋，又跑到了廚房。曹媽在那里不知道忙什么，倒是阿月，端了一盤她新做的巧克力曲奇餅干和一杯熱牛奶。

林阮小聲道謝，“謝謝?！?/br>
阿月道：“這是我新學(xué)的餅干，你讓你弟弟嘗嘗，真的可好吃了。”

曹媽聞言嗤之以鼻，“要香不香，要色沒色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阿月沒說話，沖著林阮聳了聳肩。

林阮端著東西出去了，他讓林滿拿著牛奶暖手，不那么燙了就喝了暖暖身子。

牛奶里加了綿白糖，甜絲絲的，是林滿不常吃到的好東西。

兄弟兩個(gè)聊了會兒天，眼見天昏黑了，林阮不能再留林滿。他把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給林滿。

林滿不要，“家里最近還算寬裕，爹的傷也沒有復(fù)發(fā)?！?/br>
林阮還是塞給林滿，“拿著吧?！?/br>
林阮不能經(jīng)常回去看林家人，多數(shù)時(shí)候是林滿來看林阮，給他帶些爹媽準(zhǔn)備的東西。

客廳里的燈已經(jīng)亮起來了，林阮帶著林滿走進(jìn)客廳，對佟伯道：“我弟弟這就回去了?！?/br>
佟伯看了一眼林滿，叫來轅子，道：“去叫輛黃包車，你跟著，把這小子送回家去?！?/br>
轅子應(yīng)了一聲，林阮對著佟伯道了謝，跟著一直送到門口。

林滿小聲的對林阮說，“我自己能跑回去，不用人送了?！?/br>
“天又黑又冷，不安全。”林阮道：“聽轅子哥的話。”

轅子一邊笑道：“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弟弟平安送回去。”

“有勞你了?！绷秩顚@子道謝。

湛晞下樓吃完飯，沒看到林阮，問道：“他人呢？”

“他弟弟來了，剛剛送他弟弟出去，還沒回來?！辟〔贿吇卦?，一邊把菜端到桌子上。

湛晞一個(gè)人用一桌子的菜，在佟伯眼里叫氣派，但是林阮看著就覺得有些可憐。桌子那么大，有些菜擺的遠(yuǎn)，夠都夠不到哦。

湛晞見他回來，聲音淡淡的，“坐下吃飯?！?/br>
林阮稱是，洗了手回來吃飯。

這個(gè)時(shí)候佟伯面色如常，對于佟伯來說，不管怎么樣，林阮都是半個(gè)主子，并且他坐下吃飯是湛晞開了口了，所以沒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林阮就不明白了，在他看來，佟伯跟在湛晞身邊十幾年，他難道不比自己有資格坐下吃飯嗎？還是說這里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門道······

“吃飯的時(shí)候別胡思亂想。”

湛晞忽然開口打斷了林阮的思緒，他差點(diǎn)以為自己把心里想的東西說出來了。

林阮偷偷看了湛晞一樣，湛晞面色如常，吃飯的時(shí)候不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