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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他此時與昔年早已不同模樣,就是那個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情,又如何會將他這么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放在心里呢……安置降兵的地點,是潯城里一戶有錢人家的大院,彼時戰(zhàn)火雖然并未燒進城內(nèi),但是這些惜命的有錢人逃的急,老早就北上避難去了,這面積堪比一座小型園林園林的大宅也帶不走,就被空在了這里。不過這宅子雖大,五千將士想要悉數(shù)安置進去也是不易,因而只要能遮風避雨的屋子里都擠滿了人,重傷者被安置在有床的房間里,而傷稍輕的,就在書房、賬房、客廳之類的地方打地鋪。殷無咎被指派去一間下人房照顧傷兵。尚未靠近,便聽的屋內(nèi)傳來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那撕心裂肺的動靜,簡直堪比人間煉獄。殷無咎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伸手輕輕將門推開。霎時之間,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直直灌入鼻腔,瞬間便又勾起了殷無咎對于那個夜晚的記憶。他努力壓下那股難受的感覺,抿著唇走了進去。二十來平的一間房內(nèi),東西兩排長長的通鋪相對而置,上面人挨人的躺滿了傷病。這些傷兵們,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身上還插著斷掉的劍,更有甚者,在混戰(zhàn)中被人砍中了面部,長長的傷疤從左邊額頭經(jīng)過右邊眼球,然后蔓延至右臉頰,鮮血止也止不住的淌滿了衣襟……那場面簡直是慘絕人寰,叫人不忍直視。榻邊,一個發(fā)絲凌亂、頭發(fā)斑駁的軍醫(yī),正在給一個士兵拔箭,他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手下動作卻飛快,弄得那接受治療的士兵疼的直哭爹喊娘、連連求饒,可是他卻仍舊無動于衷,該怎么做還怎么做。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聲呵道:“喂,我說你娘的下手輕點!”白發(fā)的軍醫(yī)偏過臉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視線,端起一旁藥缽,將里面搗好的藥材一把摁在了士兵的傷口上。“啊——”傷病一聲慘叫,直接疼暈了過去。說話的人是個火爆脾氣,見狀一下惱了,直接伸手揪住了老軍醫(yī)的衣領子:“讓你輕點沒聽見嗎,我他娘的看你不是來救人,是來殺人的,既然你不好好治,老子現(xiàn)在就廢了你,讓你也試試我們的滋味兒。”被人幾乎騰空拎起來,老軍醫(yī)仍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廢了我,你們的傷也好不了?!?/br>“你——”殷無咎見他就要一拳頭砸到那軍醫(yī)的面門上,下意識沖山去一把擋住了他的手:“這位大哥你冷靜點,我們會注意的?!?/br>這暴躁士兵名叫魏永,大夫性白,名字不詳,只是軍中人皆稱他為白先生,至于為何這般叫他,卻也不得而知了。殷無咎的突然出現(xiàn),頓時吸引了兩人注意,他們雙雙朝著殷無咎看過來,白先生在看見殷無咎的剎那,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陡然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但是很快又恢復尋常。這個少年的眉眼,竟與當年的月兒有幾分肖似!而魏永,則是皺起了眉頭:“你小子是誰?”殷無咎老實道:“我是來幫忙的?!?/br>“是嗎?”這少年剛剛抓住自己手腕的動作十分有力,魏永一下便能看出他是練過的,所以倒沒有因為他那副纖細稚嫩的模樣而小瞧,只是問道,“你會什么?”“以前跟著師父學過一些簡單醫(yī)理,處理這些外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币鬅o咎說著,視線落在那位疼暈過去的傷病身上,道,“這位大哥,我來替他包扎吧?!?/br>魏永性子直爽,聽他說會醫(yī)病,面上頓時露出喜色:“那你來吧,老子早看這面癱家伙不順眼了!”殷無咎聞言,卻是恭謹?shù)某前紫壬笆中辛艘欢Y:“白先生,您去看看其他人,這包扎的小事,就交給我吧?!币鬅o咎之前被火頭軍張武欺負,同為新兵的那個黑瘦青年泥鰍為他仗義執(zhí)言,卻挨了打,就是這白先生給醫(yī)好的,所以雖然殷無咎來軍中不久,卻也認得他,只不過這白先生,之前并沒有注意到殷無咎。白先生沒說話,但是把手里的繃帶遞了過去。殷無咎雙手接過,給那傷兵細細包扎起來。魏永見他動作嫻熟輕緩,眉宇之間的不悅漸漸疏散開來。一旁的白大夫,也不由幾分側目。殷無咎很快給那人包扎好了,先將他的衣服蓋上,又給他拉上了棉被。魏永對他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問道:“小子,你叫什么?”殷無咎說了自己的名字。別看魏永性子火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但卻也是識文斷字的,聞言道:“是個好聽的名字,想必你的父母,也是文化人?!?/br>殷無咎眼中閃過一抹暗淡。魏永沒有注意到,但是一旁悄拿余光注視著殷無咎的白先生卻捕捉到了,開口說:“看的出來,你爹娘將你教的很好?!?/br>殷無咎對他不了解,倒沒覺得他說這話有什么問題,一旁包括魏永在內(nèi)的其他人卻是驚了。這家伙從進這屋子開始,說的話統(tǒng)共加起來也沒超過三句,他們還以為這面癱鬼自閉呢,沒想到也沒什么問題啊!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0-0622:32:29~2020-10-0722:53: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第74章“我并無父母?!币鬅o咎語氣有些低沉,但是很快又轉為明朗,“我的名字是師父取的?!?/br>——沒有父母有什么,他有師父和疼愛自己的爺爺便足夠了。白先生聞言,眼中斂著幾分若有所思。也不知腦袋里在想些什么。魏永則收起了面上的漫不經(jīng)心,他想說點什么安慰這小孩的話,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于是便只無聲的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之后的時間里,殷無咎也開始救治傷員,白先生見他是真的懂些醫(yī)理,便給他藥材,交代了一番,放手讓他去做。魏永盯著給士兵處理面部刀傷的白先生看了一會兒,見他不似先前那般重手,奇道:“欸,你同這冰塊臉啥關系啊,他怎這般給你面子?”這話很明顯是問殷無咎的。殷無咎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說道:“白先生醫(yī)者仁心,先前大抵是見傷者甚多,急心醫(yī)治,故而行動之間疏忽了些,但我想,這也絕非他的本意?!?/br>“你這小子倒是會說話?!蔽河缆勓孕α?。等兩人將屋內(nèi)傷兵都看過一遍,恰好到了放飯的時辰,聽見外面?zhèn)鲉韭?殷無咎便自告奮勇領飯去了。半晌,一個伙頭軍跟著他一同進來。殷無咎手里拎著兩個木桶,而那伙頭軍則端著兩個大大的木蒸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