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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孩子都要累。李懷安想,自己只要出現(xiàn),李信挺聰明一孩子,應(yīng)該明白李家的態(tài)度。他素來寡言,妻子去世后,更是不想說話了。他想李信大約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抱過雪團(tuán)兒,告辭準(zhǔn)備離去。李信看他背影片刻,追上去:“……我送送您吧。”李懷安不置可否。軍士們留在山中等候,李信昔日的好友陳朗誠惶誠恐地跟李曄、李昭兩位李家郎君打交道。李曄要將自己帶來的私兵交給李信,自然要與陳朗這般那般地交代一番。李信則牽著馬,跟隨李懷安進(jìn)城。他們這對父子,牽馬走在崎嶇山道上,又走在青石地磚上。霧起霧又散,寂靜若花之開敗。曲徑幽長,馬蹄聲達(dá)達(dá),兩人都沒怎么說話。夜光微弱,大風(fēng)中,偶爾聽到幾聲貓叫。他們走著這段不長不短的夜路,天上絮絮飄了幾片雪花。南方少雪,又不是災(zāi)患時節(jié),每下次雪,都能讓人大驚小怪半天。李信抬頭,絮狀白花落在他眉眼上。李懷安回頭看這個站在雪中的郎君,心神有一瞬間恍惚。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他們又回到了最開始那晚——李懷安騎在馬上,李信走路跟隨。李懷安一邊走,一邊跟李信淡漠地說著話。李信神情篤定地回應(yīng)他,偶爾還會笑一下。那樣的意氣風(fēng)流。雪花飄過薄云,漸漸下的大了,英武郎君仰頭專注看雪。他的眼睛幽靜又明亮,像是千萬次地信篤,自己絕對不會錯一樣。李懷安想:這世上誰不會犯錯?但是李信那種一往無前、永不退縮的眼神,真是不管過多少次,都讓他想幫那個小郎君一把啊……李懷安不再惜字如金了,他感興趣地問:“你打算帶兵去墨盒,干什么?程太尉陷害你,你打算怎么辦?說說看,我?guī)湍銋⒃攨⒃?。?/br>李信沉浸于落雪的冰涼中,他于漫不經(jīng)心的走路中,聽到李懷安的問話后,隨口道:“殺回去啊。霸占墨盒,然后占山為王。再之后積蓄力量,向程太尉出兵。所以你們得小心點,不要跟我走得太近了,省得朝廷再治你們一個‘叛賊同黨’的罪名?!?/br>李懷安:“……”他莞爾,并沒有被李信話里的寒氣嚇?。骸芭?,叛賊同黨?李家最不缺少這種罪名了。”李信目中噙了笑,他也這么覺得。李家向來跟朝廷不和,這才是他敢回會稽的原因……旁的名門可能要掂量掂量叛國的罪,李家恐怕是最不在意的那個了。李家沒有從皇家那里得到公正的態(tài)度,于是李家也向來無視皇家?;始覊翰蛔∵@些根基深厚的名門,李家擇木而居,重新在大勢前做出選擇,顯然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李家既然贊助過一個皇室起來,又焉能沒底氣再贊助第二個呢?當(dāng)然,李信還未曾想的那般遠(yuǎn)……李信心中還是有些算計的,李家對他的態(tài)度他考慮過。他只是沒想到李懷安支持他到這個地步,親自來送他……李信快步走向李懷安前方,擋住了對方的路。他作大揖,向李懷安拜下去。郎君窄袖勁衣,身形修長。他彎身作揖時,鄭重之情,任誰都看得到。李懷安說:“我既送你兵,又送你錢。兵沒了,錢卻多的是。你什么時候沒錢了,都能回來拿。就當(dāng)我投資于你,等著你日后的報恩好了……不過私下來說,我又送兵,又送錢的,都等不來你叫一聲‘阿父’?”他開玩笑:“你母親留給你的陰影已經(jīng)嚴(yán)重到這個地步?她走了,你連‘阿父’都叫不出來了,嗯?”李信抬頭,看到男人肅然的樣子。他忽然笑起來,神采飛揚地叫了一聲:“阿父!”雪粒在天地間飛揚,在墨黑天幕間起起落落。它們洋洋灑灑,撒鹽一樣浩然。雪落在巷中對立的二人身上,在這二人沉靜的笑意下,鵝雪紛紛然然,落得更為肆意。天地這般幽靜,雪下得這么大。一如最開始,又與最開始也不盡相同。中年男人與青年郎君之間,牽著一根線。不是父子,勝似父子。李信在落雪之夜,心中千萬般感情奔騰澎湃,一徑涌上眼底。他自幼孤苦伶仃,親人一個也沒有,還半生漂流,孑然一身。他努力地去找那些他沒有的東西,最讓他心動的,是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他在海濤中飄蕩,他得到又失去。他不斷地去尋找,再不斷地被推扯下去。他為聞蟬差點自我放逐,幾乎放棄這段感情;他在雷澤殺了羅凡,將自己的過去情誼碾斷;聞蓉將劍刺入他胸肺,她原諒他,卻至死不承認(rèn)他……到最后一刻,爬過阿南的尸體,李信抬起空洞的眼睛,在繁星滿天下,看到師父向他走來。一個又一個的輪回,構(gòu)成了李信的生命。那么多的人,在李信人生中來來去去。他常日恍惚,懷疑自己是否什么也得不到。他一無所有……他守著什么,便失去什么。他希冀什么,什么就毀掉。李信從死人堆中爬出,與蒼云先生告別。他帶著一腔憤恨之意,他只想殺掉那些人。他極力壓制自己的委屈和怨惱,他害怕自己的樣子嚇到自己的愛人……然后一切一切,當(dāng)李信在下雪的晚上,與李懷安在巷中對視時,都有了存在的價值。雪穿越宇宙瓊天,輕輕地覆向城池。李信與李懷安在雪中擊掌立誓,承諾永不相負(fù)。次日天亮,李信與會稽諸人告別后,帶著大批軍隊上了山路。他們披星載月,走上一條隱蔽小路。李信打算前去墨盒,打算攪毀程太尉在那里的算計。朝廷有負(fù)于他,李信絕不再次回頭。他性情如是,從不給人第二個機(jī)會。他決絕地走向這條道路,只想等自己占領(lǐng)墨盒,就去把聞蟬接回來。李信不知道聞蟬正在墨盒。墨盒也下了雪。下雪的夜晚,天好像更清了些。聞蟬讓人做了膳食,領(lǐng)著侍女在漫雪長廊中行走。清寒之夜,她站在屋外聽里面的人說話,眼皮輕垂。屋中有阿斯蘭和江三郎,還有風(fēng)陵公主。屋中燒著炭火,風(fēng)陵公主面孔緋紅,卻不是傾仰于江三郎的才華。江三郎攤開戰(zhàn)局圖,給風(fēng)陵公主解說。風(fēng)陵公主被江三郎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快要嚇哭,連連擺手:“我只是一個和親公主而已,你別給我這么重大的任務(wù)啊。細(xì)作豈是那般容易?我做不好的。你換別人吧……”風(fēng)陵公主哽咽:“……我就是嫁個人而已啊……”頂多是政治聯(lián)姻,江三郎卻要她去鉗制蠻族王子,拖延時間!她若有那么大的本事,又怎么會被排擠來和親?聞蟬走進(jìn)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