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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他都不記得這個聲音了……他癱坐在地,發(fā)抖的手,費勁地把面具從臉上揭下來。走火入魔啊。他沒法在那一瞬間殺掉乃顏。又不想在下屬面前露出疲態(tài),只好將他們趕走。而他坐在雨地中,一邊咳血,一邊大笑。青銅面具被扔到了地上。雨水清亮。打在男人的面孔上。一大半被火燒,一小半完好。被火燒的那大半張臉,疤痕坑坑洼洼,形狀詭異,如鬼一般讓人望而生畏。完好的另一小半,卻是清秀,俊俏,光潔無比,若神祇般。他的血從唇角滲出來,被隨意一抹。在這半張臉上,非但不顯得狼狽,反有妖冶之美感。他的面孔實在是很好的。非常的俊秀,非常的吸引人,非常的讓人見之忘俗。阿斯蘭常年戴面具,不愿讓人看到自己的真容。一是不想為妻女毀掉的半張臉被別人指點,二是不想完好秀麗的半張臉吸引別人的目光。他好的,不好的,他討人喜歡的,他著人厭惡的,都不想再交給別人評價了。阿斯蘭從地上爬起來,提起自己的面具,冷繃著臉。男人就這么一張如鬼般的面孔,他在黑夜長巷中行走。他本來的面孔非常的好看。如果他不好看,或者他沒有漂亮精致到一定程度,當(dāng)年被俘送到大楚國境的他,根本到不了中山國公主面前。他少年時那般俊俏,卻那般命苦。被送到市集上任人買賣,再由中山國買走。再輾轉(zhuǎn)轉(zhuǎn)手了好幾次,他先是做公主殿下的腳凳,后成為了公主殿下的馬夫。從此以后,他只為公主駕車,才不再如之前那般受苦。雨打在阿斯蘭身上,每一滴好像都有重量。他想她的面孔在記憶中已經(jīng)很模糊了,他卻記得自己最后抱著她的骨骸,在烈火余暉交織的長河邊大哭時的痛苦絕望。太黑了,也太冷了。雨水滴滴答答,將男人的脊骨往下壓。他咬緊牙關(guān),咬的牙齦出血,也不肯彎下脊骨半分。他生有反骨,誰也不服……他生平,也就為那么一個人折過腰。他想中山國覆滅后,她也要被問罪問斬。他帶她連夜逃出去,他們一路逃到大楚邊界,他求她跟他去蠻族。從此以后換他來照顧她,他很能干,他就算不能干,他也會努力去學(xué)去做。他在異國待了那么多年,他連大楚都適應(yīng)了。他不可能在自己的國家活不下去……雨如墨啊,抬起頭,看不到邊界。墨汁瓢潑,整個天地都向著雨中的男人壓下來。他再次回想到最后,他們與宣平長公主夫妻見面。長公主斥罵中山國公主叛國通敵,他與聞平打起來。后來再遇到蠻族兵馬,他們被困。他不得已聽從聞平的指揮,去搬運救兵。等他回來的時候,中山國公主以身誘敵,投身火窟。長公主夫妻大搖大擺地離去,他的妻女卻……雨如人心中的恨意,綿綿不絕,鋪天蓋地。他想到自己趴在地上大哭,想到自己撲過去……他想她是不是從來就不想跟自己走,她是不是一直不情不愿……他多么的卑微,多么的可悲。他費盡全力走向她,當(dāng)中山國被滅時,他心存僥幸!心存僥幸??!他以為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公主了!他多么的如意!他打動了她,讓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他雄心勃勃,想即使是做馬賊,也能成為最厲害的那個,不會委屈了他的公主……事后很多年。他總是在夢里見到她。夢到她站在火中,懷中抱著襁褓?;鹕囡w上她的裙裾,她在火中抱著孩子奔跑。山野間全是緝拿他們的人馬,包括大楚人,包括蠻族人。大楚與蠻族在開戰(zhàn),大楚的皇帝要拿她問罪。她抱著女嬰在火中越跑越快……他在夢中一遍遍地跟隨她,大聲跟她說話,求她不要去。大楚不承認(rèn)她是公主了!大楚皇室不要她了!她為什么不跟他走,為什么還要救長公主夫妻?!“啊!”一家宅子的門打開,主人撐傘欲出門,被門前路過的中年男人可怖的面容嚇住,跌坐在地。那張臉、那張臉……阿斯蘭身子發(fā)抖,他再次跪下來吐血。眼眶中涌上熱意,他繃著臉,頰畔顫抖,反而顯得更加可怕了。他再次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雨中。多少年、多少年了……阿斯蘭想過,也許她從來就沒真正想跟他離開過,也許即使她跟他走后,也依然會落落寡歡……她為救長公主夫妻而死,是她心甘情愿那么做的。她不愿意他去找上長公主夫妻的麻煩……可是他依舊仇恨。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他的女兒還那么小,他的女兒連名字都沒有。午夜夢回多少次,他做了多少噩夢。每一次,他都救不了自己的愛人。他尚能記得她的相貌,可是他根本記不住自己女兒的臉……行尸走rou一般。他去往蠻族軍中,一年年,不動聲色地除掉當(dāng)日出兵的所有人。他再與大楚打仗,殺掉當(dāng)日開戰(zhàn)的大楚所有人。他現(xiàn)在唯一剩下的仇敵,就是長公主夫妻了。他不問不管,他根本不想跟那對夫妻碰面……大義凜然,大義凜然啊!他們都有自己的志向,自己的抱負(fù),自己的想法。只有他,只想保護(hù)自己的妻女,卻也沒有成功。時隔多年,即使殺了他們,他仍然不解恨。他怪罪他們,更怪的是自己。想自己如果不是蠻族人就好了,想自己如果不是個馬賊就好了……身份啊,地位啊,財勢啊。那些東西多么的重要。他想護(hù)住一個身份高貴的公主,一個馬賊能做得了什么?只有位高權(quán)重,只有爬得更高……可他又是蠻族人!阿斯蘭在雨中長笑出聲,笑得凄厲。他倒在地上,看雨沖刷之下,覆上自己全身。他躺在水洼中,在一片漆黑又晶亮的世界中,不斷地任由往事折磨自己。他眼睛看著虛空,耳朵不知道聽著什么。頭痛欲裂,似乎整個天地的雨都在這里集中了,滿世界的悲涼都讓他承受了。星火微微,雨點冰涼,再次想到方才中郎令的話——“舞陽翁主聞蟬,今年十八,容顏明艷。她與曲周侯夫妻生得并不太像,其實是像您吧?您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您的女兒?!?/br>阿斯蘭邊吐血,邊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是蠻族人,他連她母親都帶不走,他能帶走她嗎?昔日疤痕太重,他自我懷疑并否認(rèn)。他原本多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