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勝一招，如今太后卻又追上一程，不知太后想要怎么處理長亭？”

他笑容依舊不變，十里春風(fēng)，過處百花盛開。只是杯中已空，他卻沒再斟酒，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放在桌上，皆是隨意自如的姿勢，卻細(xì)細(xì)看去又發(fā)現(xiàn)不對，因為他此刻紋絲不動，猶如磐石，僵硬的不同尋常。

有毒又不是毒，僵硬人的身軀，卻不麻痹人的神志，中者思維清晰，卻動不了身上一寸肌rou。他笑著苦惱，不知她是什么時候下的藥，明明他已經(jīng)提防了桌上的雙心壺，明明這一桌子的菜，他都沒進(jìn)一口。

可她還是叫他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長孫碧煙的這張臉實在不適合威嚴(yán)的神色，他看著對面的人在涼涼的笑，腦海中便不自覺地補充成杜敏賢的模樣，那雙眼必定是英氣逼人的，那眉又是如劍，唇雖小巧卻顏色淡然，臉色必定極白，白得讓人覺得更冷。

“哀家真的很欣賞蘇太傅，可惜的是兩世，長長的兩世你我都要站在對立面，若是能夠交心暢談，不知會是如何快人心的場景。”她看著他的模樣，覺得他長得真好，仔細(xì)了他的神色，又覺得這人不止模樣好，嘴上說著惋惜的同時，心中也在隱隱地發(fā)痛。

她一邊提起酒壺替他倒酒，一邊由衷地說：“這雙心壺中沒有任何乾坤，如何倒都是同一種酒。有問題的不在酒，不在菜肴，而在那燭液?！狈畔戮茐兀嗍[玉指懶懶散散地指去桌上的燭臺，燭臺上安安靜靜燃燒的紅燭時而發(fā)出砰呲響聲，仿佛在應(yīng)和著她的話。

蘇長亭轉(zhuǎn)眸看去那燃了許多的紅燭，燭液未凝結(jié)的一灘倒映著一對剪影，剪影中一人望著紅燭，一人望著望燭人，他漂亮地笑起道：“太后總是叫人出乎意料。”

“你很好奇我為何知道這么多旁門左道？”懶散地端起酒杯淺淺地喝，隨意地問道，態(tài)度極為親和溫柔。

蘇長亭又看去她，好奇了一下，卻不是好奇她為何知道這么多，而是好奇她竟然用一種要為他解惑的語氣在問。

“太后要為我解答嗎？”

她抬眸看去他，眼中刮著冷風(fēng)，來自深宮內(nèi)院，來自地府九幽，看了蘇長亭一會兒，她歿了笑容，放下杯，撐著臉頰，慢慢地說道：“小時候，我總是一個人住在一個大院子里，周圍的人都是下人，父親告訴我下人都是用來使喚的，不可當(dāng)作朋友。唯一可以與我交談的人是教我書的先生，那些先生敬怕我父親，便連帶的敬怕我，除了教書育我，不敢與我多說任何事。教我的先生很多，詩書禮儀的有，醫(yī)理毒經(jīng)的有，奇門遁甲的有，所學(xué)龐雜，每一日都在重復(fù)。”

“那一段時間，我只知道聽父親的話，并未嘗試過想為什么，直到我開始思考，思考很多東西的時候，我才知道母親生我時難產(chǎn)而死是因為之前有人對母親用了慢性□□，才知道杜家百年豪門內(nèi)里的破碎不堪，才知道我學(xué)這么多不是因為我應(yīng)該學(xué)，而是因為我沒有辦法不學(xué)?！?/br>
“蘇長亭，你有沒有試過自己的同族姐妹被自己的父親害死，而自己卻無法怪誰？有沒有試過剛剛嘗到善意帶來的一點點甜頭，便緊接著被心慈手軟打得沒臉見人？有沒有試過想要真心對一個人好，對方卻一直將自己當(dāng)做礙事的麻煩？”

她聲音說的越來越低，剔透的肌膚泛著潤潤的光澤，清澈如許的眸中掀起了碧波蕩漾，最后她抬頭看去他，忽的笑了，笑了后所有的低落都煙消云散。

“長亭從未試過?！碧K長亭坦然地回答，沒有絲毫的異樣。

從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沒有想到這人竟然如此的……如此的冷漠，她原以為面對著長孫碧煙的這張臉，他多少會心生憐憫才對，卻到底是她自作多情。

她既然不是長孫碧煙，如蘇長亭這樣的明白人又怎會因為表象皮囊這種東西而表錯情呢。

苦笑一聲，她正欲開口，蘇長亭的聲音卻早一步響起：“杜薇用毒于太后在先，被杜相殺害在后，太后一不愧對杜薇，二不曾慫恿杜相，杜薇的死與太后有何干系？太后如何待杜薇自由太后說了算，杜薇如何待太后也只能由杜薇說的算。杜薇背不背叛太后，與太后有沒有臉見人，這二者之前有何關(guān)系，長亭當(dāng)真是看不明白。太后想對誰好便對誰好，沒人能夠置喙，就算有人置喙，太后也不應(yīng)當(dāng)在意才對?！?/br>
她聽得有些茫然，在這空檔間正欲抽回神識，卻又聽他斬釘截鐵地說：“長亭一直都以為，太后是個無比自私的人，心情好時還可顧及一二周圍人，心情不好時就算是近在咫尺的人也能被扔進(jìn)煉獄里去折磨一番。”

蘇長亭款款而談，仿佛在辯經(jīng)論理的嚴(yán)肅，等他話音落地后，屋中除了紅燭燃燒的聲音，其余一切都安安靜靜，半晌后，忽然爆發(fā)一陣細(xì)細(xì)的笑聲。

這當(dāng)是她最歡暢不顧禮儀的一次笑，笑得她眼角都滲出了眼淚來，頭一回被人當(dāng)面指摘，卻莫名地讓她心中暢快。

蘇長亭說的沒錯，她是多么自私的人，顧及自己便可忽略身邊的一切。

為什么心憐環(huán)兒，因為環(huán)兒的單純叫她喜歡，而若是讓她自己回歸那樣的單純，她卻是不愿的，所以留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時時看著便是一種愉悅。

為什么心疼長孫宇珩，因為那樣的慈父叫她羨慕，隱隱有些羨慕長孫碧煙有個這樣千寵萬嬌她的父親，可是讓她自己選擇父親，她還是會選擇杜麟，因為長孫宇珩除了慈愛再也給不了其他有用的，杜麟?yún)s不同，勢力、金錢、人脈，每一樣都可以給她。

為什么留戀書臣，因為她上一世沒有做母親的機會，而這一世，恐怕更是不能的。

“太傅，你越來越叫哀家不舍，為何前后兩世你我都不能把酒言歡，奏一曲高山流水?！彼弥讣獠寥パ劢堑臏I，雙頰通紅也不知是笑的還是醉的。

“如今不也算是把酒言歡嗎？”

“酒雖有飲，言卻未歡?！彼掌鹆诵σ猓枚苏丝慈ニ?，閃著水光的眸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道，“太傅，你我如今也沒什么需要隱瞞彼此的了，不如太傅再為哀家解惑一二?！?/br>
“太后請言?！?/br>
手臂平放于桌上，她朝著他靠近一分，眼眸更為犀利地瞧著他，說道：“太傅為何能夠坦然接受這長孫碧煙的身軀里換成了杜敏賢的魂，又是為何在知曉后仍舊不動神色地留著我？”

他，為何不再一次殺了她？

☆、以怨止怨

蘇長亭亮亮的眸垂了下去，她卻還是看見了其中深邃的顏色，剔透的黑，干凈的黑，這當(dāng)是她第一次看見這種狀態(tài)的黑色。

“太后，長亭若是沒有猜錯，太后當(dāng)是盛夏那晚酒后，便來到了這里，魂魄入了碧煙的體內(nèi)，對嗎？”蘇長亭笑著問，依舊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