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不想再恨他了
她忽然不想再恨他了
姜鯉很喜歡那些照片,每到夜深人靜,便偷偷翻出來欣賞。 她沒什么實戰(zhàn)經(jīng)驗,也不懂怎么取悅自己,偶爾看著沈焰好看的手、緊實的小腹夾一夾腿,其余時間,心中只有純粹的喜悅。 這是她主動挑選的、干凈又優(yōu)秀的男朋友,是她即將徹底征服、完全占有的可口獵物。 一想到沈焰有一天會在床上露出失控的表情,被她拖入甜蜜的深淵,耳根就燒得厲害。 姜鯉漸漸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變得比以前更加從容溫和。 爸爸手術這天,家人全部到場。 男人有些緊張,躺在移動病床上的時候,抓住姜鯉的手,交代后事一樣說道:小鯉,要是、要是我出不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清華,給爸長長臉,這樣我在天上也 不可能有事。姜鯉神色淡淡,聲音卻放柔了些,劉主任親自主刀,他很有經(jīng)驗,您的情況又不算復雜,別多想。 男人知道姜鯉心里怨他,聽到熟悉的安慰,這才松了口氣。他轉頭看向另外兩個女兒,囑咐道:照顧好你們mama。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姜鯉扶著六神無主的mama,找地方坐下。 和電視里演的不一樣,家屬等待區(qū)擠滿了表情焦灼的人們,他們擔心著躺在里面的老人、配偶、孩子,每每聽到動靜,便張皇地循聲看去。 從上午十點等到中午十二點半,姜鯉將哇哇哭鬧的小外甥抱在懷里,心神不寧地算著手術時間。 雪白的衣角忽然出現(xiàn)在面前。 沈焰將熱氣騰騰的快餐和幾盒鮮切水果放在空椅子上,禮貌地跟打過一次照面的中年女人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姜鯉的同班同學,我叫沈焰。 你怎么來了?姜鯉意外地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介紹自己的家人,這是我大姐、大姐夫,這是我二姐,這是大姐家的孩子,叫桐桐。 沈焰跟著她喊人,將快餐和水果一一分發(fā)出去,說道:先吃飯吧。 女人覺得他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擔憂著躺在手術室的丈夫,也沒心思多問,客氣地笑了笑。 大姐和二姐好奇地打量著沈焰,湊在一起說悄悄話,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姜鯉拉沈焰在旁邊坐下,吃了幾口飯菜,小聲道:不是說不用過來了嗎? 沈焰知道她因為母親的緣故,并不希望他出現(xiàn)在家人面前,態(tài)度卻有些執(zhí)拗:這么大的事,我覺得我應該過來看看。 姜鯉叉起一塊雪梨,放在嘴里慢慢嚼了一會兒,看著沈焰清冷的側顏,心軟了軟: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這里太臟太吵了,怕你待著不舒服。 我想陪著你。沈焰聽出她的松動,表情也放松了些,從袋子里拿出一瓶酸奶,幫她把瓶蓋打開。 不多時,阿言從手術室飄出來。 看見礙眼的沈焰,他的身形頓了頓,下一刻若無其事地伏在姜鯉肩上,安慰道:別擔心,手術沒什么問題,劉主任跟助手說要把附近的淋巴結清掃一遍。我看他做得很仔細,應該還要再等幾個小時。 姜鯉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半,醫(yī)護人員才叫家屬確認切除部位。 姜鯉和大姐夫一起走到窗口,看見一大片血淋淋的肺葉,呼吸微滯,雙腳有些發(fā)麻。 沈焰追過去,伸手扶了她一把,低聲道:沒事,別怕。 回到座位,姜鯉沉默了好一會兒,喃喃道:怎么切了那么多? 她們跟醫(yī)生溝通過手術方案,可CT掃描出的影像,沒有親眼看到的真實,也沒這么大的沖擊力。 她蒙著眼睛,好像這才真切地意識到腫瘤切除手術到底意味著什么,聲音沙?。阂粋€人的肺才多大?切了那么多,以后以后該怎么辦? 那個聲如洪鐘、人高馬大的男人,那個愛吹牛逼、總是忽略她、卻也在打贏麻將的時候偷偷塞給她零花錢、一心期待她光宗耀祖的爸爸,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走向虛弱。 她忽然不想再恨他了。 恨是因為心中抱有過多的期待,渴望對方能夠給予自己足夠的愛。 可她正在漸漸長大,明白每個人都有缺點和局限性;明白天底下沒有滿分的父母;明白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力量。 更何況,她已經(jīng)有了沈焰。 好的感情,真的會帶來很多正面回饋,讓她變得自信、勇敢、堅強,不再沉溺于痛苦的過往,不再用父母的錯誤懲罰自己,折磨他人。 她還有守護神一樣的阿言。 從這一刻起,她決定放過自己。 又等了半個小時,男人從麻醉狀態(tài)中蘇醒。 他從沒睡過這么沉的覺,吃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家人和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 爸爸,感覺還好嗎?過了這么多天,姜鯉終于愿意開口喊一聲爸爸。 男人用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自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眼角擠出一點兒淚花。 在護士的指引下,一行人推著病人前往監(jiān)護室。 抬男人上病床的時候,大姐夫繞到頭邊,對沈焰道:小沈,搭把手。 姜鯉頭皮一麻,開口阻攔:姐夫,我來吧 話音未落,沈焰便走到男人腳邊,隔著被子抬起兩條腿,和大姐夫一起使勁,將人搬了過去。 兩分鐘后,姜鯉將洗手液遞給沈焰,看著他在水龍頭下沖洗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依然有些回不過神:焰哥,你不用這么勉強自己的。 來醫(yī)院看望家人、耐著性子回答jiejie們的問題、抬爸爸上病床她太過了解他的潔癖,知道做這些事對他來說有多為難。 不勉強。沈焰搓出一手泡沫,見左右無人,忽然彎下腰,在姜鯉臉上親了一口。 他的睫毛很長,這會兒隨著眼皮往下垂,神情看起來很乖巧: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辛苦,想幫你多分擔一點兒。 他不想讓她覺得交男朋友不僅沒用,還會帶來麻煩。 只要能夠加分,他什么都愿意做。 沈焰臨走的時候,又往醫(yī)療卡里存了筆錢。 第二天早上,姜鯉的爸爸狀態(tài)穩(wěn)定,轉到普通病房。 他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錢:錢還夠嗎?我什么時候才能出院? 聽說用的是沈焰的錢,他立刻急了眼:咱們不要他們家的錢!我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 我打了借條。姜鯉在家里的地位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幾句話就安撫住急躁的男人,先應個急,等我們家緩過勁兒,再慢慢還給他。 眼看輸液瓶里的藥快要滴完,她出去叫護士,再回來時,聽到爸媽的對話。 我昨天看了一眼,個子還挺高,長得也不錯就是他媽架子太大男人的嗓音嘶啞,想咳咳不出來,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小鯉有主意,不用你cao心。女人嗔怪了句,過了會兒,自己也忍不住夸沈焰,挺懂事一孩子,有禮貌,沒脾氣,知冷知熱,什么都讓著小鯉 這就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姜鯉的臉有些發(fā)熱,沒好意思進去。 阿言伏在她腳下的陰影里,像一抹見不得光的游魂。 他知道形勢嚴峻,不能再拖下去。 必須盡快離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