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諱
名諱
阿音適才垂頭枕著臂彎,不知什么時候便沉沉睡去,直到金雕發(fā)出一聲啼叫,她循聲昂起臉,注意到四周正在緩緩下降。 手臂已然乏力,后頸也一陣發(fā)麻,她握緊韁繩,抵著金雕奇崛聳立的脊骨抬起上身,眼前略有暈眩。 這么走一趟,竟比平時做事還累。 金雕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站在草地上,方圓內(nèi)數(shù)丈青翠碧竹,林葉沙沙,在竹叢深處鋪有一道卵石小路。 阿音正待要下腳時,膝蓋卻冷不防冒出酸痛,身子險些向一側(cè)顛倒,幸好仙人及時扶住了她。 夫人多加小心。 他頷首斂眉提醒了一句,紅潤的唇微抿,語氣卻是平靜無波。 好,好的。阿音臉頰羞赧,只覺在仙人面前出了笑話。她走了幾步路后想起來問道,仙人這是要去何處? 前面有一木屋,我們暫且歇一夜,第二日再去靈秀山。巫長潸耐心應著,不時揮袖拂去擋路的竹葉,你在里面休憩幾個時辰,若是需打獵飲水,只管喚它便是。 他指的是跟在身后的代步金雕,修者無懼饑寒倒是能繼續(xù)趕路,可桃伶君夫人到底是不同。 凡人身軀最為脆弱,巫長潸側(cè)目掠過她緋紅的腕子,他手掌蒼勁有力,只是盈盈一握,倒給她添了麻煩。 阿音一邊隨他的步子,一邊垂下手暗自在袖中揉關節(jié)。明明仙人只是蜻蜓點水般微觸,想不到力氣竟這般大,她正揉著,聽見前方一道溫潤聲音,你初次坐這金雕,偶有不適是難免的。 巫長潸仍是挺立地往前走,語速卻慢了下來,猶如騎馬,不可用雙膝代替大腿發(fā)力,時間久了極易勞損。 他隨口說著,余光掃見她清澈雙眸,一派明真之態(tài)。阿音正用心聽仙人指教,他卻忽得頓了頓,罷了,以后再說便是。前面就是木屋了。 他踏過前庭荒蕪的雜草率先推開門,在屋中打量一圈,阿音跟在他身后,見到屋子里竟還擺著一匣黃花梨妝奩、一扇雕花紗床,微微吃一驚,看起來竟曾有女客在此地停留。 巫長潸將里面一間房間讓給她,他不需要休息,只要有片地打坐在哪兒都無異。 阿音便在那紗床上歇腳,她摸了摸滑亮柔軟的細紗,沒有半點灰塵腐朽的味道,手感輕盈,竟不似凡中之物。也不知這木屋主人是誰,他們就這樣貿(mào)然闖入,恐怕惹得不愉。 她隨身也沒攜帶幾件行李,因此只是將床鋪好便來到門外,仙人,仙人阿音連聲喚道。 待她尋到屋外,庭院里只有金雕梳理羽翼的身影,仙人阿音望著滿目翠竹,忽覺她還不知仙人名諱,訕訕沉默下來。 等巫長潸再出現(xiàn)時,已是快入夜了。 他進屋先是聞到一陣飯香,隨后聽見桃伶君夫人稍帶雀躍的聲音,仙人回來啦。 阿音如仙人所說去拜托金雕獵了兩條野魚,又在附近溪邊打了兩桶清水,剝皮去刺后就在廚房蒸了起來。 也不知這里用了什么仙術,一針一線竟都如嶄新的一般干凈,就連鹽巴也都是顆顆分明的狀態(tài)。 她正將魚端上桌時就聽見門外輕響,回頭一看當真是仙人。阿音邀他嘗一嘗這翹嘴魚,巫長潸卻婉拒了,她也不氣惱,早猜到仙人于他們凡人定是不同。 落座前,阿音還是遲疑著問道,仙人可知此地主人是誰? 巫長潸似是看穿她的顧慮,只叫她不必擔心,這木屋一切她盡可使用,只是其中緣由不好細說。阿音得到答應后略微放心了些,然而神色仍有躑躅,尚還不明仙人名諱她猶豫開口,不知可否一問? 她說得溫吞,臉上卻并無畏懼之色,雙目澄澈。 巫長潸驀地笑了笑,清俊無雙的臉龐似溫和又似平靜,他斟了杯茶渡到唇邊,我姓巫。他這樣柔聲道。 喚我巫公子即可。 第二日又是要坐金雕趕路。 他們只在那木屋住了一晚,阿音堪堪回了口氣,好在這次巫公子告訴她,只一趟便可趕到靈秀山。 這次阿音倒比先前有經(jīng)驗得多,不需仙人指點便乖乖坐上坐騎。金雕因昨夜她喂了只清蒸魚給它,對她也熟絡起來,臨走前還用喙蹭了蹭她掌心。 待金雕正要離地振翅高飛,阿音連忙擺出之前巫公子教過的姿勢,不過這次她嘗試放松膝蓋,大腿感受如何坐穩(wěn)。 巫長潸卻是低咳一聲,叫她不必再這么坐,只要不掉,怎么都無妨,何況他也不會叫桃伶君夫人疏忽掉下去。 阿音樂得自在,她從高空向遠處眺望,起伏的山嶺丘壑越過一座又一座,盤曲蜿蜒的河流繞過一峰又一峰,原來在仙界,山水和凡世并無不同。 她驚奇地望著腳下緩緩飄過的村莊,又去問巫公子,凡人在仙界也會變成仙人嗎? 巫長潸答道,若有機緣便是有可能的,雖然少之又少。 他所知的道山劍派便會專門占卜出有天分的凡人,差人接上山來修行法術。 真好啊阿音由衷發(fā)出一聲感嘆,她此前在界中從未聽聞過什么仙人道法,只當是話本里說來尋樂的虛妄言論,不料竟是真的。巫長潸見她反應似是完全不知,夫人不曾聽聞?他揚起聲,旁敲側(cè)擊道。 不曾。阿音搖搖頭,因而更是覺得仙界非同一般。 他輕笑著岔開了話題,心底卻漾起圈圈漣漪,巫長潸對這位桃伶君夫人的來歷更好奇了。 只要夠短小就是日更,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