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整清肅
第四回 整清肅
什、什么?七舅公身形搖晃,由下人攙扶。 眾人大驚失色,秦二爺沉色擰眉,一旁秦道華氣急逼上前一步,喂!秦雍,你別欺人太甚了! 小妾們面面相覷,忐忑不安地交頭接耳。人群中,只有那女人怔怔地看著她,好似被風生這陌生的鐵石心腸被唬住了。 片刻,一位生得美艷的小妾大聲喊著:大小姐,老爺子尸骨未寒就要打發(fā)我們,只怕是太絕了。 另一個小妾哭喊:我們既然進了你們秦家的門,死也是你們秦家的鬼。 我們死也不走。 由一個小妾帶頭,眾人一同哭喊著向靈樞奔去。 風生被吵得腦仁發(fā)麻,大喝一聲:來人! 人群中一個男人惶恐上前道:大小姐是秦家總管,姓方。 把這些吵鬧的趕出靈堂。 是 七舅公見狀,似才回過神,猛然掙脫開攙扶,胡亂揮動著雙臂,大叫起來,反了!反了!乾坤顛倒,牝雞司晨!都、都反了呀! 風生繼續(xù)說:這秦家先前是我爹的秦家,如今是我的秦家,多好多壞與爾等可沒有干系。七舅公,晚輩看您年紀大,您可不要拿著我秦家的銀子,還與我這里評頭論足。 你、你七舅公眼看就要氣得厥過去,好!我走!我走就是了! 幾個下人們十分款留,七嘴八舌地喊著七舅公。 這邊鬧事的小妾已被小廝們制服,正要被扔出靈堂,因此哭得更加厲害。女人無法再旁觀,上前張開雙臂護住她們,眼眶微紅地望著她,阿雍,今天這樣的日子,看在老爺的份兒上可不可以不要 女人那小山眉微微顰蹙,一雙水漣漣的杏眸滿是驚慌。 風生應聲冷冷看她,杳靄流玉之間,不覺一個聲音竟在她腦海中響起: 「我出生那天,院子里的梅子正好成熟,家里人都管我叫梅娘,阿雍,往后你便也只叫我梅娘就是了,可不許再叫jiejie還是meimei了。」 女人話音甜絲絲的摽梅一般,笑吟吟的,帶著清越的少女姿態(tài)。而伴隨聲音一同浮現的是女人俯面看她的笑臉。 記憶中的女人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很小,但尚比她大幾歲,故高她半頭。她本合該叫她jiejie,又是她弟弟沖喜的童養(yǎng)媳,規(guī)矩上又該叫meimei。那時女人剛進她家門,她年紀也小,她的弟弟更小,因此一時間教她不知該如何稱呼,時?;熘?,女人被逗笑了,便說了這么一番話。 只是 對秦雍來說,深刻的記憶為什么是關于這個賤婦的? 耳邊如浪濤喧囂,風生從流緒微夢中回過神來,抬睫凝著她。 眸中氤氳的憤怒使女人顫了一下,卻沒有退縮。她是秦家唯一男丁的母親,沒人覺得她會真拿她如何。 弟妹,風生喚她,輕笑一聲,視線在她與秦道華身上流轉,我暫不想你做的那些腌臢事污了我爹的靈樞,你不要不識抬舉,非逼我撕破臉皮不可。 被看中的秦道華心虛地避開了視線,他身邊的秦二爺則眉心越擰越深,似觀察似打量地瞇眸。 女人被她這話一點,好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以為心中郁結被堪破了,登時嚇得渾身一軟,跪倒在地,呆呆的,半天才哭出來:阿雍,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是被她往她腳邊爬來,卑賤如牝犬一般,抓著她的腿哭喊。 風生身邊的孩子見母親如此,也受不住地往女人懷里撲,阿娘阿娘 風生垂眸看著女人一副淚眼漣漣的樣子,心下不由一陣緊意,前額符文的位置開始發(fā)熱,她很快避開視線,低聲吩咐下人:把二奶奶和小少爺帶下去。 是。 風生不敢再看她,直到女人與孩子交錯的哭喊聲在下人的拖曳中遠去。 她發(fā)現即便秦雍已經只是一具尸體,可附身的她在看見女人傷心的樣子時,依然由衷感到心痛。 這簡直太不可理喻了。 明明她的心臟已經停了。 風生強裝鎮(zhèn)定,揚聲道:凡鬧事者,一律轟出去,若是不識抬舉,別怪我克扣你們的遣散費。 小妾們聽如此一說,適才依次噤聲。 風生遂轉面堂外眾人,其中是秦氏族人、佃農以及秦家二十五座作坊的管事、幾十家綢行茶行瓷行的掌柜等,密密麻麻的黑色腦袋在她看去的時候,也不再交頭接耳。 待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平息,風生悠悠道:堂下種桑者,只要收成好,今年的薪俸按量給予提成,各個作坊行當的工人管事掌柜同理。但若被我發(fā)現吃了我秦家的紅利,卻跟我搞欺上瞞下那套,今天這番話、我可是要收回來的。 秦家出了這等的事,為了湊齊八十萬兩,茶行瓷行等鋪子關了不下百余家,討薪鬧事的數不勝數,正是人心動搖的時候,風生如此恩威并施,這雷霆手段倒教眾人心中安定下來。 如此之后便是喪宴。一桌一桌酒席在喪篷里排開,一眼望去壯觀無比,粗布長衫的男人們紛紛入座大多數族人來此也就是為了這頓飯。 一般來說大戶人家的喪宴要擺足七天七夜,又稱長明飯,頭七一過才好下葬。只是風生覺著如此實在鋪張浪費,吩咐總管,擺個三天意思意思足夠了。 這期間,七舅公已經安置廂房休息,又從下人口中傳來女人暈倒的消息,風生讓下人端了飯菜各自去伺候著,她自己不愿意跟一大群人類同流合污,喪宴開始后,便找了個理由溜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