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

這樣的相處模式，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傻傻站著，也不接下來該做些什么。

“為什么不看我？”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問的如此坦蕩，她也不好刻意裝傻，轉(zhuǎn)過身，看著他：“我沒有不敢看你?！?/br>
他也不拆穿她，只道：“你走過來一點好嗎？”

她微愕，不過還是按照他所說，走到他身邊，“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卻沉默，只仰頭靜靜看著她。他的目光寂寥而憂傷，日光落入他的眸中，氤氳出一層淺色的迷霧，讓人看不真切：“既然決定忘記我，多看我?guī)籽郏钟泻畏?？?/br>
她不語，因為這不是她能回答的問題。

幸好，他不再追問，只半瞇著眼，看向前方的梨樹：“其實我很滿足，哪怕明日就會離開人世。其實在這之前，我根本沒想到，老天竟會如此厚待于我?！痹镜男脑?，是再見她一面，而如今，卻有了這許多朝夕相處的機會，他焉能不滿足？

軒轅夢轉(zhuǎn)眸看先他，視線落在他消瘦的側(cè)顏上。他說厚待，一個生命垂危，隨侍會被病痛帶走生命的人，竟然會說老天爺厚待他，他的快樂和滿足，就僅剩于此了嗎？

“你的病……也不是完全不能醫(yī)治?！彼龥]說謊，這是白蘇告訴她的，雖然他能健康活下去的概率非常小。

聞言，他臉上并未有任何特殊的表情，既不沮喪，也不歡喜，淡淡的，柔柔的，“能不能醫(yī)治，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敝匾氖?，此時此刻，她在他的身邊。

她再次無言，看著他平靜的面容，眼底劃過一絲愴然，卻很快被她掩蓋。

他突然抬頭，伸出細(xì)瘦的手腕，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冷?！?/br>
冷？軒轅夢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房取狐皮大氅，步子還未邁開，就聽他略帶祈求的聲音響起：“不能抱一下我嗎？”

心頭驀地重重一跳，她不可置信地回頭望他，卻發(fā)現(xiàn)他眼中沒有一絲玩笑的跡象，認(rèn)真且執(zhí)著。

“好嗎？”他再次出聲，臉上蘊著笑意，卻更顯悲涼。

她終究抵不過心軟，彎下身來，將他納入懷中。

這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擁抱，卻夾雜了太多的愴然與哀傷，她不自覺收緊雙臂，似是想要抓住他隨時都會消逝的生命。

他反手擁住她，心滿意足地笑：“真好，老天爺待我……真的不薄?！?/br>
她喉口發(fā)澀，擠出一句：“忘了吧，所有的愛恨情仇，一并忘了?！?/br>
“愛恨情仇？”他輕舒口氣，更加環(huán)緊了她：“上了奈何橋，不想忘也要忘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br>
“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忘不忘，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身子一顫，后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有些事一錯再錯，便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彼穆曇艉艿瑓s凝著苦痛，轉(zhuǎn)瞬，他又笑了起來，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你什么時候送我回去？”

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起這件事，她多少有些錯愕：“你想回去嗎？”

誠實搖首：“不想?！?/br>
既然不想，又何必問？她還是看不懂他。

“只要祁錦禹沒事，我就送你回去。”

“不可以。”他立刻出聲反對，“你送我回去，祁錦禹就只能死?！?/br>
“那還有什么辦法？”她略略將他推開一些，他卻像是有些害怕般，攥緊了她的袖口，“總不能扣押你一輩子？”

他垂下眼，唇角牽了牽，軒轅夢不確定他是否在笑：“收留他，給他一個安心去處?！?/br>
收留他？同樣的請求，祁錦禹自己也說過，可她……拒絕了。

“我不認(rèn)為他留在我身邊，對他來說會是件好事?！碑?dāng)初她能利用他，難保以后不會。

“或許吧?！痹棋\淡淡說著，手指卻依舊緊攥她的衣袖：“但對于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在道出最后那句話時，他眼底有依稀的艷羨閃過，不管外人看來是好是壞，只要自己認(rèn)為是對的，那便是最好的歸宿。

可惜，他一輩子，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松開手，他像是累極了，朝椅背上仰去，臉上的紅潤消失，又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蒼白：“用我來威脅軒轅慈，只要我還在你手里，她便會有所顧忌，等確定祁錦禹平安無事，再……將我送回?！?/br>
她默默聽著，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他都是個心思縝密之人，步步為營，將所有可能的結(jié)果一一分析清楚，趨利避害，若不是他憔悴的病容，此刻的他，倒真有點當(dāng)初驚采絕艷之感。

心底喟嘆一聲，別開眼，不敢再看他如冰雪消融般的容顏，“我知道?！?/br>
“還有，你羽翼未豐之前，不要再與她正面沖突?！?/br>
“嗯，我明白。”

“月影山莊那邊，你暫時無需cao心，武林大會即將開始，殷俐珠忙于爭奪盟主之位，無暇顧及其他，你最該防備的，是宛東那邊，如我猜得不錯，軒轅慈打算與宛東女帝聯(lián)手?！彼f得多了，呼吸開始變得不穩(wěn)，急嗽兩聲，繼續(xù)道：“雖然昊天也有意拉攏宛東，但種種跡象表明，宛東女帝，似乎并不想與昊天聯(lián)手，你……萬事小心。”

“別說了?！彼嫔桨l(fā)蒼白，氣息越發(fā)不穩(wěn)，軒轅夢忍不住急聲打斷他。

他搖搖頭，還想開口說什么，眉心卻劇烈一跳，有種不堪重負(fù)的痛苦，軒轅夢的心也隨著他眉目的跳動而一同顫抖，“你怎么樣……”

擔(dān)憂的話還未問出口，就見他往前一傾，口中嘔出鮮血，殷紅點點，落在他霜白的衣衫上，如臘月盛放在枝頭的梅花。

纖細(xì)的手臂無力垂下，如同一朵驟然凋零的花。

她怔住，片刻的驚駭后，猛地扯過他的身體，掌心抵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斷輸入真氣。

白蘇說得對，他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這副慘敗的身軀，還能支撐多久？

不知軒轅慈平日拿什么為他續(xù)命，在被自己帶到這里之前，他身體雖弱，但精神尚佳，才短短幾日，他就像失去養(yǎng)分的花朵，凋零如斯。

真的不能再拖了，她必須盡快將他送回到軒轅慈身邊，或許，有她的悉心照料，云錦還可多享受幾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無憂……無慮……

她慘然一笑，望著懷中之人，下了一個決心。

……

“什么？忘憂蠱？”白蘇聽她向自己索要忘憂蠱，不由得一臉驚愕。

“別那么驚訝好不好。”她睨了眼白蘇，轉(zhuǎn)臉去看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