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由孫天羽來當(dāng)這獄正，幾個人合力，趕緊把白孝儒的案子抹平。

沒想到鮑橫這么快就弄到了任職文書，作了獄正?？此桓毙∪说弥镜臉幼樱瑒⒈鏅C心里更是膩味，忍著拱了拱手，「恭喜鮑大人?！?/br>
鮑橫樂得合不住嘴，一迭聲吩咐人看茶設(shè)飯。那些獄卒都是墻頭草，隨風(fēng)倒慣了的，見鮑橫得勢，又趕來趁熱灶，鬧轟轟沒口子地道喜，一邊張羅著置辦了酒席。

鮑橫幾杯酒下肚，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那衙役過來勸酒，笑道：「鮑大人官運享通，眼下又辦這么大的案子，這獄正也做不了幾天，指日就該升發(fā)的?！?/br>
鮑橫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縫，腫著半邊臉道：「宋，宋二哥，你難得來一趟，兄，兄弟給你湊個樂子……去，去把那姓裴的婊子叫來?！?/br>
監(jiān)獄里自有規(guī)矩，私j(luò)ian女犯是犯了律條的。豺狼坡地處深山，一幫獄卒在獄里無法無天，也不怕走漏了風(fēng)聲。但這姓宋的衙役是從縣里來的，鮑橫這會兒被喜酒沖昏了頭，竟然要拿女犯待客，傳出去誰都落不了好。

劉辨機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宋兄遠道而來，鄙處無以為敬，先干了這杯?！?/br>
宋衙役一口干完，吐著氣道：「好酒好酒！」

鮑橫嘿嘿笑道：「酒好人更好，有空兒我?guī)味鐣劸频哪擎蛔樱巧韗ou……」

劉辨機忙打斷他的話頭，「宋兄從縣里來，不知何大人是否已經(jīng)了寧遠？」

宋衙役怔了一下，神情謹慎起來，「何大人這次來廣，是為著白蓮教造反的大案。白孝儒的案子只是其中一樁，兄弟也不知道他究竟來是不來?！?/br>
劉辨機徒然警覺起來，縣里屢次三番發(fā)來文書，大理寺右丞何清河要親到獄中勘察案情，為何縣里的衙役此刻卻推說不知？他心里掂量著道：「五日前縣里發(fā)來文書，說何大人已經(jīng)離開潮州府，命鄙獄封檔待勘。想必是要來的?！?/br>
宋衙役說道：「那是奉了省提刑按察司的鈞命，說大理寺查出著府縣一體封檔.白孝儒這案子截獲了白蓮教往來書信，拿到了逆匪串邊名單，說來也是咱們縣里的光彩。其實……」他貼到劉辨機，壓低嗓子道：「是省里特意把這案子列了首功，累次呈文，才請了何大人親來廣東。你想這是多大的面子！」

劉辨機的心里突突直跳，半晌才道：「這想必是提刑按察司在其間維持成全了。」

「那是。按察司管著兩廣監(jiān)盜，主管刑名要案，破了這案子，多少人要升官發(fā)財呢。呵呵，一旦述功，劉師爺至少能保個同知，到時莫忘了小弟……」

宋衙役呵呵笑著，劉辨機卻充耳不聞。他此時已經(jīng)明白了，這都是廣東總捕吳大彪的手尾。

吳大彪當(dāng)初問案，一聽說牽涉到羅霄派弟子，立即退僻三舍，生怕這團燒紅的炭塊沾到了身上。但吳大彪也是官場里打過滾的，先通連刑部，免去白雪蓮的捕快身份，把自己舉薦一事撕擄干凈。然后又把白孝儒這案子列為第一要案，多半還在文書中留下破綻，催促大理寺結(jié)案，誘使何清河親赴廣東復(fù)查。

另一邊何清河赴廣本是為白蓮教反叛的整樁大案，并不單為白孝儒一事，吳大彪?yún)s藉用按察司的名義，早早命潮州府、寧遠縣封檔待勘，就是看準了獄方心里有鬼，下了記重手。

吳大彪這一手又陰又狠又滴水不漏。如果案子屬實，他前后奔忙，既有查案又有審理，自然是結(jié)結(jié)實實立了一功；如果何清河查出案情蹊蹺，他身為上峰，輕輕一個「疏漏」就遮掩過去，卻救下了白雪蓮的性命。正手取功，反手圖利，兩邊都少不了他的好處。

劉辨機暗自抹了把冷汗，他們都小看了吳大彪的心計，浸yin官場數(shù)十年，吳大彪這總捕頭豈是白來的？怪不得何清河忙得腳不沾地的人，會突然離京，親赴廣東，原來都是他在里面搗鬼。

鮑橫盡自開懷，獄卒們又著意奉迎，沒多久一幫人就喝得爛醉。劉辨機心里有事，沒等終席就出來，暗暗找到卓天雄。

聽劉辨機說完，卓天雄皺著眉頭道：「何清河還沒定下來不來？」

劉辨機搖了搖頭，慎重地說：「何清河已經(jīng)到了寧遠?！?/br>
「唔？」

「說到何清河，姓宋的言辭閃爍。你算算，五日前獄里接到文書，何清河離開潮州，加上文書傳遞所耗時日，何清河離開潮州至少是八天以前，至遲前天已經(jīng)抵達寧遠?！?/br>
卓天雄目光一跳，「你是說何清河已經(jīng)到寧遠，卻被縣里隱瞞下來？」

劉辨機撫著后頸緩緩道：「一個可能是何清河并未留意這案子，離開潮州就赴廣州，主審白蓮教逆案，因此縣里未接到人?！顾D了頓，「另一個可能是，何清河一到寧遠，就命縣里封鎖了消息。你說會是哪個？」

卓天雄思索著這話里的意味，不由心下發(fā)涼，想了想又道：「那姓宋的怎么這時候帶了任職文書來？」

劉辨機冷冷道：「閻羅望已死。眼下這案子若是追究起來，獄里沒個頂缸的怎么成。」

第九部丹杏48新官

宋衙役次日離開監(jiān)獄。一連兩天，獄中風(fēng)平浪靜，既沒有縣里的消息，也沒有孫天羽的消息。鮑橫正式當(dāng)了獄正，氣焰更盛，連劉辨機也不大理睬，跟著陳泰們一伙醉了兩天，中午連招呼不打就出了監(jiān)獄，不知去哪里鬼混。

劉辨機這兩日睡不安寢，食不知味。那晚他跟卓天雄商量，由卓天雄到縣里暗中打聽消息，他在獄里逐卷查看卷宗?？勺刻煨垡蝗扇?，也沒個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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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娘嘆了口氣，將那點散碎銀錢包好，放到柜里。家中原本有些微薄積蓄，自從遭了案子，不上兩個月就抖落干凈，眼下只剩些油鹽錢，再熬幾日，就拮據(jù)得緊了。她對著鏡子略撲了些脂粉，拎起裙角，緩緩下樓。

樓下坐了兩桌的客人，一個是過路的客商，原本也是相熟的，前一段官府封山，一直沒來。另一桌卻是兩人，一個老者，白發(fā)稀疏，大概有個迎風(fēng)流淚的毛病，眼睛紅紅的，旁邊一個年輕人，大概是他的子侄，執(zhí)禮甚是恭順。

玉蓮剛懷了孕，聞見油煙就要嘔吐。丹娘心疼女兒，讓她在屋里歇了，自己里外招呼客人。好在相熟的客商都知道丹娘貞謹，頂多占幾句口頭便宜罷了，也不難應(yīng)付。

一時上了飯菜，那客商笑道：「丹娘，掌柜的今天怎么沒見？」

丹娘眼圈微紅，低聲道：「已經(jīng)過身了?！?/br>
「這可怎么說的！」那客商搖頭嘆息，「白掌柜身子骨不好，略累些就犯咳嗽。上次來我還說給他尋治咳嗽的藥，沒想到這就……」

旁邊的老者停了箸，一個勁兒拿著塊皺巴巴的巾帕抹眼淚。丹娘見他打扮清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