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池中物
第六十五章 池中物
玉鼎真人午后在煙雨閣內(nèi),仗著裴筠庭買單,往肚子里灌了不少茶水,導(dǎo)致回客棧后跑了好幾趟茅廁,晚上更是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暗暗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就不貪小便宜了! 玉鼎真人平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月亮發(fā)呆。 說起月亮,燕京的月似乎比姑蘇略遜一籌,或許是因?yàn)檠嗑┑慕志疤^盛大繁華。放眼望去,酒肆茶坊,花街暗巷,星羅棋布。熱鬧的長街上燈火通明,晃得連星星都瞧不見,讓月亮也自愧不如。 他們住的這間客棧正好位于繁華的鬧市旁,尤其熱鬧。 大齊沒有宵禁,那紅燈不要錢似的燃,直到街上空無一人時才會滅掉,夸張的時候,直到天明才會逐漸熄滅。 也許這便是燕京引人向往的緣由吧,不像姑蘇和蘭陵,人們點(diǎn)起燈,卻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 尿意再次陣陣襲來,玉鼎真人自認(rèn)倒霉地嘆口氣,爬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準(zhǔn)備出門解手。 因?yàn)閷γ姆较蛟缫演p車熟路,所以即使走廊所剩無幾的燭燈十分昏暗,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走廊處空無一人,靜得可怕,玉鼎正哆哆嗦嗦向前走去,眼前突然竄過一道黑影,他被嚇得一激靈,恰好隔壁房間住著陸時逸,他想呼救,卻被人捂住口鼻:別動,除非你不想要命了。 此人官話說得不算標(biāo)準(zhǔn),玉鼎心中猜測他并非大齊百姓,而是燕京城內(nèi)那群四處散落的外邦人。 唔唔唔唔。為保小命,玉鼎唯有見機(jī)行事,邊點(diǎn)頭邊模糊不清地表示自己不會添亂。 見他這般識好歹,那人沒有為難他,當(dāng)然,或許是因?yàn)樗炎陨黼y保。 玉鼎眼看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光一步一步順著階梯而上,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更加確認(rèn)了挾持者的身份。 當(dāng)燕懷瑾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時,玉鼎從沒有一刻覺得這位相識不久的三皇子如此親切。 他眼含熱淚,拼命用眼神示意燕懷瑾救自己。 然而燕懷瑾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隨后就跟不認(rèn)識他似的,朝他背后的人說道:不必再作無謂的掙扎,你的同伙已經(jīng)盡數(shù)落網(wǎng),不差你這一個。 身后之人呼吸急促,似乎正在努力思索逃出生天的路子,勒在他頸間的手又緊了一分,另一只手上的刀鋒隱隱泛著寒光:放我走,否則我就把他給殺了! 玉鼎欲哭無淚。 兄弟,你覺得這位像是會救我的樣子嗎?你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實(shí)際我是把爛掉的稻草哇! 誰知矜貴的三皇子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一般,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行,把人放了,讓你走。 玉鼎決定收回剛才的話。 這哪是皇子啊,這是活菩薩。 那人猶豫了一下,似乎難以相信他會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再磨蹭,當(dāng)心心本皇子反悔。說著,燕懷瑾還頗有誠意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身后氣勢洶洶的侍衛(wèi)們也隨之退去一步。 如今窮途末路,別無選擇,何不放手一搏。 他咬咬牙,用力將玉鼎往前推,自己則玩命地向后跑,如同履下生風(fēng)一般,順著另一側(cè)的樓梯,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玉鼎仍保持著被推倒在地的姿勢,神情微愕,心想大兄弟腳下跟踩了風(fēng)火輪似的,一路愣是沒停,要換了他,估計(jì)跑到樓下便氣喘吁吁了。 而燕懷瑾信守承諾,作壁上觀,倚在樓上冷冷看著他逃亡,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滿是譏誚,和白天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白天在煙雨閣見到燕懷瑾時,玉鼎以為他是眾星捧月之下長大,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眼下借著月色與火光,卻能窺見他冷厲凜然的一面。 玉鼎混跡江湖多年,自認(rèn)看人非一般的準(zhǔn),雖然他沒有見過皇帝,但想必三皇子已然具備屬于帝王的果斷與威儀。 依他看,三皇子必有后福。 玉鼎站起身來,拾掇一番自己的狼狽,朝燕懷瑾一揖:多謝三殿下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 抬眼,對上那雙笑似非笑的瑞鳳眼,玉鼎心下狠狠一跳。 身后走來一位同樣穿著玄衣的男子,在燕懷瑾右手邊恭敬道:主子,人全都控制住了,除您吩咐要放跑的那個外,其余皆已落網(wǎng)。 嗯,你們即刻將人帶到大理寺的地牢關(guān)押,我和周思年打過招呼,直接進(jìn)去就是。 短短幾句話,玉鼎卻聽出了不少東西。 敢情他是故意將人放跑的?。?/br> 玉鼎覺得自己被狠狠欺騙了。 正當(dāng)他有苦難言時,隔壁的房門忽然打開,陸時逸迷蒙睡眼,穿著單薄的外衣,先瞧一眼玉鼎,又望了一眼清冷如月的燕懷瑾,眉頭緊鎖:怎么回事? 我半夜起身上茅廁,不巧發(fā)生了一點(diǎn)小意外,好在三皇子及時將我給救下。陸兄,我們把你吵醒了嗎? 陸時逸搖搖頭。 原本袖手旁觀的燕懷瑾,望著眼前的兩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件事。 他意味深長地?fù)P起眉頭。 想來今夜他的疑問便都會有答案了。 ...... ...... 翌日,裴筠庭久違的束起發(fā)冠,穿上燕懷瑾送給她的男裝,準(zhǔn)備出府與徐婉窈一會。 卻不想在臨行前收到凌軒送來的一封信。 倒也說不上是一封正兒八經(jīng)的信,拿在手上就是張紙條。 裴筠庭心存疑慮,展開,看完后不由怔愣一瞬。 信上說,燕懷澤約她未時在瓊玉閣一聚,還稱有要事相商。 裴筠庭捻著信,頭疼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推遲與徐婉窈的會面,先到瓊玉閣見一見燕懷澤。 正巧,她也有事要同燕懷澤打探,此番倒省得她差人跑一趟了。 長街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馬車于瓊玉閣門前停下,裴筠庭瞧著自己親手所書的牌匾,突然心生怪異,總感覺自己在背著燕懷瑾偷情。 ......算了,她今日有病。 楊掌柜見到她,仍舊熱情無比,笑容殷勤,裴筠庭淡淡一笑,腳步不停。 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她一直覺得燕懷澤很適合這樣的顏色,很早前提過一嘴,后來他便常穿各種白色的衣裳。 瞧見她來,燕懷澤笑笑,儒雅端方,邊替她沏茶,邊與之寒暄:我的邀約倉促又突然,阿裴,沒有耽誤你做事吧? 裴筠庭入座的動作一頓,隨即又像無事發(fā)生一般:我平日閑得很,阿澤哥哥并未耽誤我什么。只是今日有何事,忽然將我叫出來。 其實(shí)她隱約能猜到幾分,仍知趣的閉口不談。 阿裴,想必你也明白我的來意。我......還是想最后問你一次。燕懷澤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他瞳孔微顫,眼底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你,愿意嫁給我嗎? ...... 旁人都是再而衰三而竭,他反倒有越挫越勇之勢。 可畢竟自小的交情在那,燕懷澤對她極好,沒有傷過她半分,裴筠庭自然也不忍心傷害他。 但她對那個人的感情同樣真摯。 在心底長嘆一口氣,裴筠庭斟酌著措辭,溫聲道:阿澤哥哥,我對你,并無男女之情,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哥哥。 燕懷澤在桌下攥著拳,用力到指節(jié)都輕微泛白。 你從來都很照顧我,幼時燕懷瑾喜歡欺負(fù)我逗我玩,你也一直護(hù)著我。不開心了,哭鼻子了,都會好聲好氣的哄著我,我想回報(bào)你的好,所以會時常找你對弈,但也僅止于此。 我向來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嫁也好,不嫁也罷,我大哥和阿姐,總不會少了我那口飯吃,且就連我自己,也有能力干一番事業(yè)。我知道,鎮(zhèn)安侯府嫡女這個身份,有多讓人眼紅,于仕途官場,或奪嫡,皆有不小的助力。 阿裴,我不是...... 我知道。裴筠庭笑得清淺又真誠,我心里明白,阿澤哥哥不是因?yàn)檫@個想娶我??墒?,這必然會忤逆純妃娘娘的想法,她將云四小姐與五姑娘送到你身前,不僅僅是讓你娶她們,同樣是在警告旁人,休要插手。忤逆母親便是不小,自古百善孝為先,子女一旦戴上不孝的名頭,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便一落千丈,更何況你還是皇子。 即便我答應(yīng)做你的齊王妃,阿澤哥哥,你能保證自己不納妾嗎?哪怕你沒有那個意思,純妃娘娘也不會輕易罷手。而我善妒,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我希望我的意中人能夠一心一意的愛我,與我長相廝守,而不是今日宿在我房里,明日就要我聽著他和別的姑娘歡愉,我做不到。裴筠庭神色平靜,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在她口中不過爾爾,我喜歡的那個人,即便不喜歡我也無妨,我不求他一定能回應(yīng)這份喜歡。倘若我得到了他,卻發(fā)現(xiàn)他是三心二意,水性楊花之人,那我寧可去死。 所以阿澤哥哥,恕我再次拒絕你。往后你會遇見更好的姑娘,她會全心全意的愛你,會輔佐你,也會與你下棋對弈。但那個姑娘,不會是我。 她將話說得這樣明白,是半點(diǎn)退路都不肯留了。燕懷澤扯出一抹笑,心底滿是苦澀。 阿裴,有些人很幸運(yùn),想你了便可以理直氣壯的去找你,訴說想念。 而有些人想你了,只能喝酒,望天,自己和自己對弈。 年少的喜歡,不比旁人少半分。 他只是想要一個看上去完美的結(jié)局。 我明白了,阿裴。他垂著頭,難掩低落的情緒,隨后將一個小匣子推到她面前。 裴筠庭沒有打開來看,而是問:這是何物? 燕懷澤深深看她一眼,話語間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若你嫁我,這便是聘禮;若嫁他人,這便是嫁妝。 ------- 破700珠,本章加更800字 更得晚了點(diǎn),索性修完又加了一小段 看到大家給主角的昵稱好像都不一樣,有看到叫鵝子女鵝的,有直接叫名字的、叫燕三的、叫三皇子的、叫老三的、叫小裴、還有叫綰綰的 我就不一樣了,我輪著叫(手動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