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逃亡

    二十六，逃亡

    羅醫(yī)生專家號已經(jīng)排滿，聽過羅醫(yī)生建議張屹森換一家價格更貴的私人心理咨詢室。產(chǎn)前她沒再去咨詢，產(chǎn)后咨詢?nèi)掌谝捕寂旁谠S期的時間。許期的咨詢效果如何她從來不寫在日記本上，她回家只會黏住張屹森，他們現(xiàn)在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從床上到床下。

    何愿最近唯一聽到的好消息，張恒泉告訴她移民局卡的死，但她可以先去讀碩士過渡，他給她在國外安置了房子。

    這天咨詢室的助理打來電話，原本應(yīng)該是昨天的咨詢時間因故調(diào)整到今天，何愿只好代替許期前去。她在七扭八拐的樓梯上到三樓，見到油頭粉面的男咨詢師打著紅色領(lǐng)帶，眼里的性欲好像從不掩蓋。何愿感到不自在，她環(huán)顧四周尋找可能防身的物品，見桌子上有一把瑞士軍刀，她悄悄收在長袖中。

    許小姐，你好！

    何愿看見他胸口的銘牌，王先生，你好。

    請坐，和之前一樣，我會為您催眠，請您務(wù)必配合我。

    他在室內(nèi)點燃熏香，滿屋飄蕩中草藥的味道，又打開一首純音樂。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到我的催眠中，請聽我講。你身上的臆想人格是可以被殺死的，她們分割你的身體，獨占你的生活。她們當(dāng)然罪該萬死，因為她們身上的技能都是你擁有未激發(fā)的潛能，你要殺掉她們，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她們都是你的一部分。忘掉她對你的承諾，忘掉那些幻聽才能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你還記得溫暖的家，你的愛人嗎？

    你不渴望回家嗎？回歸正常人的世界嗎？

    何愿想不明白，她無法構(gòu)建腦海中溫馨家庭的形象，她什么有過家？和許家和生活的電梯房，和張屹森在國外住的別墅，還是現(xiàn)在擠滿三個人的一居室。

    你根本沒有家！

    你是許期創(chuàng)造的人格！

    你什么都不是！

    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感受，她意識和身體分離，沒有伴隨頭疼。意識飄在身體上方，她腦袋空明，應(yīng)該是來到伊甸園。何愿聽見伊甸園的蛇在說話，它吐出紅色蛇芯，從蘋果樹上緩慢爬下，蛇尾發(fā)出簌簌聲響，她無法移動。只能眼看蛇停在自己腳邊盤旋，它攀附自己右腿，一邊向大腿根部探索，一邊吐出恐嚇的蛇芯，她無法發(fā)聲。

    已經(jīng)晚了，她錯過發(fā)聲的機(jī)會。

    她所能看見的景象如鏡碎裂，鮮紅色爭先恐后占據(jù)她全部視野。

    她睜開雙眼，你看到了嗎？

    王咨詢師隨她手指處望去。

    紅色。

    她衣袖中寒光一閃而過，銀色反光瞬間沒入他身體里，取而代之是血紅色噴薄而出。

    *

    H市，午夜，大雨

    何愿拖著身體回到自己以前居住的舊屋，是沒搬到電梯房之前的家。幸好許家和沒有精力修整房屋，也懶惰把房子出租。這么多年，她藏在地毯下的備用鑰匙還在。

    她打開水閘，淋浴間噴頭吐出水花，把她整個淹沒在水霧里。她想這場大雨是她上天在她生命里第二次恩賜，罪惡都被掩蓋。

    她身體浸在水霧里，閉上眼，蛇幻化了水的形張開血盆大口要吞噬她。不可能，蛇已經(jīng)被割斷頭顱，怎么還能隨她逃亡到這里，再頑強(qiáng)的蛇也不會活這么久。蛇吐出人言，是個小女孩頑劣的聲音。

    謝我吧！謝我嗎？

    我救了你。

    何愿不語，赤腳踩在冰涼地磚上，水珠回落大地，她找出兒時使用的毛巾將自己擦干，又翻到以前的被褥床鋪，拍打干凈給自己一個尚且安睡的被窩。

    她縮在被窩取暖，幾個小時而已，今天還沒到十二點。世界已經(jīng)天翻地覆，早上她難得心情不錯抱了張艾可，晚上她已經(jīng)是亡命之徒。她眼里世界沒有了鮮亮色彩，一條紅色細(xì)線豎在眼前，分割她眼中景象，無論她怎樣揉眼都不曾消失。

    許期在雙數(shù)日期醒來。

    日記本被血水，雨水打濕。她翻到平整一頁，何愿輕狂的字體只寫了幾個字。

    【她殺了人】

    許期一上午都縮在被窩里，還不到深秋，可她已經(jīng)冷的止不住顫抖。過了午飯時間，她聽見胃被打磨出尖叫。她拿些錢，找到一身可以穿的衣服出門，踩著陰影出門。

    在超市拿泡面，推銷員攔住她，這邊泡面最近在搞活動，多買有贈品，您看要不要買一些放在家里。

    她說：就拿這個吧。

    推銷員要她多等一會，她去拿贈品。

    許期連忙說：不要了，我不要了。她飛一樣走出超市，仍然覺得自己身上的眼睛越來越多，如磁體吸滿鐵釘，這些釘子扎進(jìn)她骨頭里了。

    在家門口，鄰居阿姨喊住她，她不得不停下。許期？是許期嗎？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

    她只會附和點頭。

    你今年多大了？有對象沒有？現(xiàn)在在哪工作？

    許期想快點進(jìn)門，現(xiàn)在唯一能給予她安全感的地方是自己熟悉的家。

    沒有。

    我兒子好像和你一個高中畢業(yè)，他今年剛上班，在市公安局工作，運氣不錯分到網(wǎng)警，比刑偵輕松很多.......要不要加個好友，我介紹你們認(rèn)識一下？

    不用，不用了。

    哎你也不小了，女孩子青春就那么幾年......

    許期拿鑰匙右擰一圈到底，她把鄰居的話關(guān)在門外。她縮在被子里，拿筆在日記本寫字，手指顫抖寫出來是鬼畫符。

    不到傍晚，她精神支撐不住，已經(jīng)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