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洗浴

    夜幕一旦降臨，那些帶刺的鐵絲網(wǎng)就會被通上高壓，探照燈射出的強光不時掃過漆黑的長空，沒有人能逃得出這座地獄。

    與一開始幾萬人聚在一起紛亂哀嚎的場景不同，整個集中營，尚且活著的聯(lián)邦俘虜不足千人。就連焚尸爐，最近都很少會被使用。

    牽著獵犬揮動著皮鞭的舊帝國衛(wèi)隊的士兵和軍官們，正從各個營房中驅(qū)趕出人群，把人都往浴室的方向趕。

    瞧，這里的夜晚多么地安靜，連街道上都沒多少行人。

    唐歌用唱詩一般的腔調(diào)誦讀，盡管她滿身污穢，蓬頭垢面。

    一開始容納了上百名女性同伴的營房里，卻只剩下唐歌與我相熟，其他人都是從別的營房重填來的新室友。類似于這樣的營房還剩下十余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分開隔離拘禁。

    或許是好事。

    我由衷地欣笑起來，為唐歌解惑。

    你知道集中營里的囚徒越來越少，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帝國已經(jīng)抓不到新的俘虜了，并且一直在吃敗仗。從兩個月前開始到現(xiàn)在。

    但這也意味著，我們很快就會被狗急跳墻的帝國軍人拉去前線堵槍口，或者被盡快處以死刑。唐歌定定地說，難得正經(jīng)。

    反正，我是無所謂了，便聳了聳肩。

    盡管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前一日遇到的那位身段高挑穿著黑色軍裝的女孩。好可惜啊，那樣漂亮的人居然生在了舊帝國的皇室，也不知道她的那顆心是否也和舊帝國軍人一樣，骯臟不堪。

    一次性可容納50人的混凝土浴室，四面都設(shè)有透明的落地窗戶，頂上是復(fù)雜的網(wǎng)格化銅管和噴淋頭。渾身赤裸的女士們成群結(jié)隊、排列有序地踩著光滑的地板磚進(jìn)行沖淋。

    今天最難得的是，居然有發(fā)放香皂、洗發(fā)露和毛巾這樣的用品，女囚犯們面面相覷受寵若驚，甚至有人因為久違的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洗浴而大聲痛哭起來。

    然而，身為渾身赤裸的女性中的一員，我冷眼瞥著圍在玻璃窗外目光yin穢、肆無忌憚交流說笑的舊帝國軍人們，生不出任何喜悅之情。盡管我的禮儀廉恥、羞愧自尊，早在被關(guān)入這所集中營的第一個月便被非人的生活消磨殆盡，但這并不妨礙我對惡心的舊帝國儈子手們充盈著猥褻的眼神會感到麻木。

    好難得，居然是干凈的溫水。

    久違的沐浴，讓唐歌也難免激動了起來，甚至用雙手接下水流，便往嘴里送。

    這也難怪，之前的幾次洗浴經(jīng)歷，自頭頂澆淋而下的，不是guntang的熱水、污黑的沼澤臟水，就是含有高濃度消毒劑的冷水?？傊?，不可能飲用，也不可能進(jìn)行洗浴。

    本打算制止她的我，在細(xì)膩溫水的噴淋下，也跟著情不自禁閉上雙眼，揚起頭也張開了口，試圖緩解長期缺水的干渴。

    我和唐歌互相幫忙，在彼此身上打滿了泡沫，盡可能洗滌干凈肌膚上的污穢和頭發(fā)上的惡臭。

    喬夜，我好像明白，他們?yōu)槭裁捶Q呼你為聯(lián)邦玫瑰了。

    在離開浴室前，唐歌的贊嘆只換來我的警覺，不經(jīng)意瞥見玻璃窗外一眾士兵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的時候，突然自我心底升騰起濃郁的不詳感。

    編號648721，喬夜女士，新來的總指揮官，今晚會在刑訊室和你單獨會面。

    當(dāng)領(lǐng)取到潔凈的藍(lán)白條囚衣時，我聽到負(fù)責(zé)分發(fā)衣物的女性士官如此說。

    我下意識反問：新來的總指揮官？

    對方?jīng)]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深深看了我一眼。在這一瞬間，我的心底又升騰起了另一種古怪感來。

    這一切，都好似戲劇。合乎情理，又過于理所當(dāng)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