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胸
文胸
午飯也在店里解決。 張二姨精打細算,招了對六十多的留守老夫妻包辦超市員工的伙食,供吃供住,就住在樓后的小房子里,到十二點多,人們都拎著蛇皮袋,新買的吃食、碗筷,往街里的小吃鋪去,那有些跛腳的老太太和老伴,便會各自提著兩桶飯菜走上來。 吃飯的不銹鋼大碗不講究,套上個塑料袋,頂多在水龍頭下邊沖沖,衛(wèi)生情況不容樂觀,陳熹和陳嗣兩人隨便在地上找了個小馬扎,蹲在角落里扒拉著吃。忙活了一上午,可算能坐下來喘口氣,一同坐在此處的幾個人有說有笑,一包烏江榨菜分著吃,就數(shù)陳熹她們兩個人最安靜。 梅姨正在那熱熱鬧鬧地講今早碰上的一個難纏事,我都告訴他這糖價格不一樣,不能裝一起,哎呦,就像沒聽見似的! 下回就給他按貴的算!幫著打飯的老太太接過話茬,將桶里剩下的土豆醬刮一刮,半點不浪費,就要給梅姨添,來,再來點,你還剩那么多飯呢。 這老兩口做飯好吃,唯一不好就是太會給老板省菜,太咸了,咸死賣鹽的,梅姨立馬把碗捂起來,可別給我。 那老太太可不氣餒,一跛一跛的,盯準了新來的陳熹,長勺子動作可快,不等她反應過來,便笑瞇瞇地將最后一勺齁咸的土豆醬蓋在飯碗里,小姑娘,她們不知好賴,我給你,累一上午了,你多吃點。 陳熹拒絕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只能從嘴里擠出一句,謝謝。 一旁悶頭拿勺扒飯吃的陳嗣垂眼看她拿勺子攪了攪飯碗,把飯都攪涼了,他沒兩口就把自己的飯吃完,嘴里還塞了半口沒咽下去,像一只熊似的葷素不忌,把她的飯拿過來,邊咀嚼著,把沾了米粒的土豆醬撥到自己碗里,說話時含混不清,給我吧。 陳熹對他可是毫不客氣,直接端起碗來往他那舊飯盒里倒,只留一口飯,這才喝了口水繼續(xù)吃。 那給她添飯的老太太端詳兩人動作,得出結(jié)論,你們兄妹倆怪親近的,不像我家那兩個,年年回來都掐架,拉都拉不開。 陳熹假模假樣地笑,皮笑了,rou沒笑,輕飄飄說一句,還行吧。 不作聲往嘴里送飯的陳嗣像是一條沒有味覺的狗,聽了老太太的話才抬頭看看,看看陳熹,目光再巡到老太太那去,對上張慈祥的笑臉,懵懵懂懂地點了頭,終還是將視線掃過陳熹扎著馬尾的腦袋。 下午四點過后,天就開始黑了,來店的顧客基本都是住在鎮(zhèn)上的,客流量少了很多。年關將近,張二姨也準備好給四處打點的年貨,給附近的派出所送點瓜子糖和花生,給房東送幾瓶好酒,給每個員工從頭到腳送紅襪子,紅內(nèi)褲,外加紅色文胸。 陳熹試內(nèi)衣的時候順便拿了件套頭衛(wèi)衣,沒有試衣間,只有一個簡易的簾子。 那簾子許是誰家用久了的窗簾,裁了一半,印著粉綠的小花,遮光很差,陳嗣站在外面幫她拉著簾子,他的影子就壓到上面,依稀可見輪廓。她脫了羽絨服,里面的毛衣咯吱咯吱起了靜電,頭發(fā)絲粘到臉頰,手碰到金屬的掛鉤,她被電了一下。 陳嗣聽她略惱的嘖,偏偏頭拿耳朵去聽,隔著布簾問她,怎么了? 靜電。陳熹答。 他沒說話,便又將后腦勺對著她,看見樓梯那里走上來幾個男的,往這邊走,不知不覺,抓著簾布的手摸了一手灰塵。陳熹則窸窸窣窣在里面試衣服,試著試著忽然罵了句臟話,而后從簾子后面戳了他的后背,給我撿一下,衣服掉地上了。 陳嗣將視線從那幾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身上收回,這才發(fā)現(xiàn)腳邊堆了件白色的高領毛衣,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灰撲撲的,就那么在舊牛仔褲上用力蹭幾下,蹭干凈點了,將它撿起來。 他沒抓實,一件無鋼圈內(nèi)衣便從毛衣下擺掉出來,陳熹看不見他有多手忙腳亂,看它一眼像是能讓他長針眼,生凍瘡,陳嗣用毛衣包著內(nèi)衣遞給她,臉別得遠遠的,陳熹在簾子后露出半張臉,稀奇地打量他的側(cè)臉和耳朵。 問他,你臉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