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門來的你是頭一個
送上門來的你是頭一個
自明若拿出琉璃珠替獵戶的娘子治了病,那黑蛇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改先前什么都要同狐貍爭的做派,莫名其妙的開始想跟他親近了。 原本明若怕他被狐貍折騰死,還想把他貼身帶著,可誰成想,他不但拒絕,還強(qiáng)烈要求時刻和狐貍呆在一起。 總覺得他的轉(zhuǎn)變和那異香有關(guān)系,明若也由著他,只要不想著逃跑就行。 于是,一只背著竹編背簍的狐貍就誕生了。 嗷嗷!被迫背上蛇的狐貍,一臉生無可戀的望著明若,憑什么讓我背著他?你覺得這合適嗎? 能成為本君的坐騎,是你的榮幸。 窩在背簍里的黑蛇探出腦袋來,語氣仍舊高傲的欠揍。 狐貍翻了個白眼,后腿發(fā)力的往前猛竄一步,將那條礙眼的玩意兒顛回了背簍里。只聽得那蛇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又是一陣熟悉的爭吵聲。 明若只是悠悠瞧了他們一眼,并沒有要管的意思。狐貍得過她的叮囑,而蛇,似乎現(xiàn)在也忌憚著什么,所以只要打不起來就行。 明姑娘也打算現(xiàn)在就啟程嗎? 背著藥箱的少年郎繞開吵作一團(tuán)的倆妖,笑容和煦地望向了同樣背上行囊的少女。 嗯,明若應(yīng)了一聲,不由也好奇的問他:眼下霧還沒散,你為何不等明早再走? 少年郎攏了攏肩上的藥箱系帶,張大嫂的患處太多,我身上帶的藥不夠,現(xiàn)在回去取了,夜里還能再趕回來。 瞧少女一副不理解的模樣,少年郎只得無奈地笑著搖頭,伸手朝著村外的方向一擺。 既然都是要出去,明姑娘就與我同行吧。 逐漸稀薄的白霧,朝著廣袤的天地四散開去,如一滴落入水潭的乳汁,又如一塊剛剛被風(fēng)拆解開的白紗。 較來時,眼前的白霧已經(jīng)淡了許多。 兩側(cè)的山峰樹林都冒出了頭,綠茵茵的柏樹尖襯著暗色的巖壁,偶爾還能瞧見幾簇夾在峭壁中,肆意盛放的山花。 明若拿著琉璃珠,同少年郎并肩而行。 一路上,他談起了不少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引著少女發(fā)問,你來我往的,直聊到氣氛稍顯熱絡(luò),才嘗試著開口詢問關(guān)于少女的事。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與尋常女子不同。 跟在后頭的狐貍聽到這話,瞬間警覺起來,這小子莫不是對他的小丫頭動心了? 面色一沉,狐貍四爪交替,加快腳步的擠到了兩人的中間,順道還將背簍里的蛇顛得連聲怒喝。 你過去同師父住在山中,應(yīng)該很少與外頭的人來往吧? 少年郎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們的喧鬧,毫不在意的繼續(xù)道:山中靜謐安寧,適宜修行,但論修性,還是這凡塵俗世,煙火群居之地,更為適宜。 他頓了頓,似是覺得自己說教的樣子,像極了他最討厭的那個老頭子,便又笑著擺手。 我只是想著,你難得能下山來,應(yīng)當(dāng)多去看看這世間的事。 從小就被師父養(yǎng)在山中,她的言談舉止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若其一生都不曾通曉人事,只盲尊長者之言,那她的人生還算是自己的嗎? 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萬事萬物皆有不同之處。 他扭過頭來望向明若,那雙本就帶著星輝的眸子里,似又卷入了天邊的云霞。 明姑娘,你該自己去體驗一番。 與少年郎在萬安縣外的官道告了別,明若又踏上了赴京之路。 只是小半日的腳程,并不能讓她走出多遠(yuǎn),眼看夜幕將至,她便決定在少年郎同她提過的楠溪鄉(xiāng)落腳。 正逢春日花開最盛之時,此地正在舉辦百花燈會。 路過的少女手中都攥著一簇花枝,似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遇見心儀男子時,便可向他投遞花枝,若男子也有意,兩人結(jié)交相識,共譜佳話,就能受到百花神的祝福,夫妻恩愛綿長。 明若環(huán)抱著胳膊走在街上,目光掃過那些手中拿滿了花枝的男子,不由輕嘖著搖頭。 單論相貌,妖果然要比尋常男子好看的多,她已經(jīng)快看不得這些庸脂俗粉了。 她領(lǐng)著狐貍就近找了家客棧,誰成想,都還沒進(jìn)門,那干瘦的伙計就凝著個臉,將她轟到了門口。 去去去,他攔在臺階上,抖著袖沿想將跟在明若身后的狐貍趕開,我們這兒住店,不許帶畜生。 這是第幾次被叫畜生了?狐貍把牙咬得咯咯作響,可還沒等他低鳴出聲,身旁的少女就客客氣氣的向那伙計問道:那有哪家店,能容許客人帶畜生呢? 狐貍猛地抬頭,瞪著少女,是不是故意的!從前就沒見過你對誰態(tài)度那么好過! 那伙計見她是個小姑娘,說話又客客氣氣的,態(tài)度也略顯緩和,但話仍舊不好聽。 哪兒能容你帶畜生住店? 他從寬大的袖沿里把手抖出來,往溪岸邊掛滿燈籠的花樓一指,那兒,只要你掏得起錢,你想把祖宗牌位放里頭都行。 伙計不過是圖一時嘴快,想拿這話噎一噎這外鄉(xiāng)來的窮酸丫頭,順便也宣泄一下,這節(jié)慶期間,忙得腳不沾地的怨氣。 可他也是沒想到,少女只是望了眼花樓,就徑直朝著那兒走過去了,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狐貍,連叫帶嚷的去拽她的裙角,像是抵死不從歹人的貞潔烈婦。 誠然,像花樓這種地方,只要掏得起錢,什么樣的客人,樂意帶什么樣的東西進(jìn)去,他們都不會過問。 像明若這樣瞧著不過十八九的姑娘,進(jìn)門時把銀子一掏,蹙眉圍過來的伙計就展開了笑顏,領(lǐng)著她跟老鴇耳語了兩句,立刻就在二樓,給她開了個臨溪的雅間。 狐貍趴在正當(dāng)中的圓桌上,耷拉著眼眉一臉的幽怨。 他原本是打死都不愿意進(jìn)來的,但明若站在花樓門口,沖著他說了句,那我自己進(jìn)去住,你隨便找個地方窩著他立刻就妥協(xié)了。 放任這丫頭一個人住花樓?他要是做得到,現(xiàn)在也不會變成一只連話都不能說的狐貍了。 這地方雖不如本君的洞府寬敞,但暫歇一晚,還算勉強(qiáng)湊活吧。 不同于狐貍的憋屈,黑蛇可是將大半個屋子都逛了個遍,強(qiáng)忍著看什么都覺得新鮮的歡快勁兒,故作沉穩(wěn)的爬到軟塌上,露出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還行吧的神情。 此時的明若可沒空理會他們。 她翻完師父給的札記,又去翻師門傳下的白澤精怪圖,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沒有看到關(guān)于同蛟歡好后,會生出異香的記載。 那她身上這股香氣究竟是什么呢? 在出白水村的路上,她也問過周家的少年郎,可他似乎聞不到。 她,狐貍和黑蛇都能聞見,少年郎卻聞不見,這又是為什么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陷入困惑之時,雅間的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 一襲素白衣衫,水墨丹青繪于裙間,系墨色絳帶,配白玉墜流蘇禁步的高挑男子,抱著一卷畫紙,走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請問作畫嗎? 抬眸間,那雙狹長的眼睛上似有兩道墨線,掩著睫毛暈開去,將那目光流轉(zhuǎn)帶起的點(diǎn)點(diǎn)波瀾,襯得格外動人。 明若有一瞬間,是看呆了的。 眼前的人,仿佛是從畫卷中走出來的,臉上的每一處都似被人精心描繪過,生來就是要勾走旁人魂魄的。 能長得那么好看,那就肯定不是人了。 她合上手札,眉頭緊鎖著長嘆一聲。 其實呢,剛剛進(jìn)花樓的時候,她就瞧見妖氣了,只是現(xiàn)在,她自己都焦頭爛額的,就沒想著管閑事,可她沒想到,居然還有妖會自己撞上門來。 能怎么辦?就只能先看看唄。 希望他別有個行差踏錯,否則,這么好看的一張臉,要是變回原形,多浪費(fèi)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