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rèn)輸
認(rèn)輸
病房門外躺著一個壯漢,清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蘇琬攥著圍巾,不自覺一抖。韓秋肅輕拍她的肩膀,她低下頭,不讓人看清她的面容。 到達(dá)地下停車場的過程很順利。但蘇琬還是心驚膽戰(zhàn),上了車,她輕輕拉韓秋肅的外套,要是有人攔,你就別管我。 不會的。 秋肅,我說真的。我不會有事,但他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你這叫沒事嗎?韓秋肅心疼地掖好她的圍巾,什么人對自己女兒做出這種事來? 她傷心地低頭。車子駛離時,她瞥到進(jìn)出口的監(jiān)控儀器。 她知道,約瑟夫很快就會收到消息。與其擔(dān)心自己,她會更害怕把韓秋肅扯進(jìn)來所導(dǎo)致的后果。 才駛過兩個路口,他們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警笛聲。韓秋肅猛打方向盤,拐進(jìn)一條黑暗的巷子。 蘇琬吃驚地看他,不可能是警署的人吧? 報警稱綁架,可以動用警署的力量封鎖道路,蘇逸告訴過我,約瑟夫發(fā)現(xiàn)了一定會這么做。 他把這些都想到了嗎? 對,約瑟夫通常會怎么處理,他與我講得很詳細(xì)。韓秋肅冷靜地看看周圍,但我現(xiàn)在不能再聯(lián)系他,以后或許也不能了,出于安全考慮。 蘇琬不免難過,我總是拖他下水 別這樣想,他輕輕握她的手,冷嗎?能撐住嗎? 止痛劑的效率慢慢褪去,她慢慢開始感到不適,但還是點頭,我撐得住。 我本想帶你去之前的那個安全屋,但看目前的效率,我們可能上不了高速。我再找個地方。 警笛聲漸漸遠(yuǎn)去,他們才重新駛回道路。過了十五分鐘,韓秋肅在一個露天停車場換車,他把蘇琬抱下來,放進(jìn)另一輛車,避免被追蹤。 她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根本經(jīng)不起折騰,但目前的逃亡之路只能這樣謹(jǐn)慎與小心。 過了半個小時,他們來到一片荒涼如同廢棄的舊廠區(qū)。韓秋肅確認(rèn)周圍的安全,把她抱進(jìn)一個房間。 她鉆進(jìn)冰冷的被窩,額頭沁出冷汗,難受得直想吐。 韓秋肅灌了兩個熱水瓶,給她塞進(jìn)被窩里,又給她拿止痛片。她的冷顫才漸漸緩解。 他坐到床沿,摸她的額頭,先前那個地點絕對安全,蘇逸也希望我?guī)闳ツ抢?。但是我想問你?/br> 蘇琬握著水杯,讓手指漸漸回暖,問我什么? 你不會愿意跟我走的,對嗎? 她知道他要問什么,心下只覺愧疚。 韓秋肅笑笑,眼里是傷心,但語氣平和,你還是想去找他? 對不起,不是我信不過你 我知道。他頓了頓,但現(xiàn)在不行,約瑟夫一定先懷疑凌顧宸,我要是現(xiàn)在送你去,半路上一定被他截。我會想辦法與他聯(lián)系,確保安全再送你過去。 謝謝蘇琬輕輕握住他的手,我與約瑟夫這樣作對,他之后總要針對一個人,針對顧宸也就罷了,他會諒解我??晌覍δ阌刑澢?,我沒法心安理得把你置于這樣的處境 別這樣說,說得我比不上他。韓秋肅輕松地笑,他能為你做的事,我一樣能做。 她忍不住哽咽,主動抱住他。 韓秋肅安慰地拍她的后背,我檢查你的傷口,確定沒事,就趁著止痛片的效果趕緊睡。 嗯。 她本就虛弱,身上的痛感減輕之后,縮在棉被里睡著了。韓秋肅依舊擔(dān)心她會覺得冷,便把外套蓋在她的被子上,他身上只著一件羽絨背心夾克,在床邊守夜。 她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她總覺得一睜眼就天亮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凌顧宸會迅速安排人接她回家。 這夢還沒有做完整,她便聽到有人輕輕喚她。 笛瀾,醒醒別出聲。 她微微睜眼,看到的依舊是一片朦朧又恐怖的黑暗。 韓秋肅輕輕捂住她的嘴,有人來,你去隔壁躲著,別出聲。 她驚恐地瞬間睡意全無,還未說什么,就已被裹在棉被里,被抱到隔壁一個昏暗的房間。韓秋肅把她放置在角落。 在這片黑暗之中,她害怕地幾乎有些失明。 不論聽見什么,都不要出聲。說罷他抽出腰間的手槍。 銀色的手槍在這黑暗中似乎一閃,蘇琬的心臟狂跳起來。她直覺今晚的走向不對勁。 秋肅,你聽我說 沒事。他似乎急匆匆要走。 過去這些年,她經(jīng)常依賴他的保護(hù),此刻心臟卻跳到了嗓子眼,她強行把他拉回來,快速說,別!你現(xiàn)在就走,不要管我了。 韓秋肅認(rèn)真看著她,他的臉的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想了兩秒,便把手機(jī)塞進(jìn)她懷里,我若是不得已,要把他們引開,你就聯(lián)系凌顧宸。 秋肅!她的聲音哽在嗓子口,壓得極低,他是我爸爸,嚇唬我而已,我不會有事。他心狠手辣,一定不會放過你,你現(xiàn)在就走 相信我。 你不能出事!她急切地央求,我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現(xiàn)在幫不上你,只是負(fù)累,你應(yīng)付不了,救不了我,但可以獨自殺出去。 她的行動力和敏銳度也受過訓(xùn)練,僅在黑暗之中也大致分辨得出對方有幾個人,以及這危險的等級。 更別提韓秋肅已經(jīng)看清了樓下的兩輛SUV,他清楚她的分析都是正確的。 但他怎么可能把心愛的女人扔在冰冷的黑暗中等待未知的危險。 他微微一笑,忽然吻住她的唇。隨后轉(zhuǎn)身離去,沒有再多說。 蘇琬急得掉眼淚,可已拉不住他。她知道他不怕死,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豁出去。但她直覺自己無法承擔(dān)這個后果。 病痛帶來的虛冷又爬上脊背。她止不住發(fā)抖,用棉被把自己裹住,心里默默為他祈禱。 隔壁傳來兩聲悶悶的聲響,她聽出那是在消音器作用下的手槍聲。 她的心臟驚恐地狂跳。這黑暗中的打斗似乎過于安靜,是rou體撞擊墻壁悶墩聲響,帶著可怕的震動。 除了等待,她什么也不能做。 韓秋肅在黑暗中數(shù)清對面的人數(shù),預(yù)計有八人。他估算出他們會以小分隊形式活動。 這一帶的地形他很熟悉,但俄羅斯保鏢團(tuán)是公認(rèn)的棘手。一旦rou搏或是用上刀械,那就是純粹的纏斗,非常耗費時間和體力。 他只能依賴手槍。 他先是躲在臥室門后,有人進(jìn)來,他就用槍頂住他的后腦,除去對方的武器。 他剛開了兩槍,就被第三人一拳打在臉頰。他迅速踹向那人的腹部,兩人不出聲地打起來。 過了幾招,韓秋肅勒住他的喉嚨,把他死死按在墻上。 頭上的頂燈猛然亮起。 韓秋肅馬上把那人擋在身前,一手勒他的脖子,用手槍指著他的頭。 他們與約瑟夫打了照面。 約瑟夫的笑容顯得很輕松,他饒有興致地打量地上的兩具尸體,又看向他,虛偽地恭維起來,不愧是名震泊都的獨狼。 韓秋肅威脅性地用手槍戳在保鏢的后耳,想活命,就不要惹我。 你犯了個錯誤。約瑟夫不屑地指指他。 他身后又進(jìn)來一個保鏢,他拉著一個踉蹌的纖弱身影。 韓秋肅緊緊皺起眉頭。 蘇琬根本無法獨自行走,她被無情地拉拽到父親身邊,就虛弱地跪到在地。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捂著傷口,渾身顫栗地看看他,又看看約瑟夫。 她身后的壯漢也掏出槍,指在她頭上。 約瑟夫笑得很得意,你不把槍放下嗎? 韓秋肅冷冷道,她是你女兒。中文里有句俗語:虎毒不食子。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把槍放下了。 蘇琬瞬間就看出韓秋肅神情中的猶豫。他會為她這樣做,約瑟夫利用的就是這一點。 她什么都顧不上了,用中文說,別聽他的!秋肅,別管我,你自己走 話音未落,約瑟夫就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她吃痛,身子倒向一旁,右臉火辣辣地?zé)饋怼?/br> 她不甘示弱,先救你自己! 你以為我不敢嗎?約瑟夫兇狠地打斷她。 那壯漢從后狠狠勒住她的脖子,她瞬間就覺得喘不過氣,又被一拽,腹部的傷口被拉扯,疼得她尖叫。 韓秋肅一秒都沒有猶豫,馬上松開手,兩手舉在身側(cè),槍口朝上。 他原先勒住的那個男人馬上轉(zhuǎn)身,一拳揮在他臉上,繳走他手里的槍,隨后又狠踹他的腹部和后膝蓋。 韓秋肅抿著嘴巴,跪在地上,但是不發(fā)一聲。 蘇琬也被扔在地上,她無奈地垂著頭,虛弱地咳嗽。 韓秋肅冷冷看著約瑟夫,你想怎么樣? 約瑟夫在他面前悠閑地踱步,你不要誤會,我對你沒有興趣。我自始至終要的,都只有我心愛的小女兒。 心愛的?我怎么沒看出來。 你這種蠢貨懂什么。 韓秋肅看著自己身上的手槍和匕首都被搜走,神色不變,你不要傷她。 我不是在跟你談判!約瑟夫掐住蘇琬的下巴,你給我看著。 兩個彪形大漢毫不留情地對韓秋肅拳打腳踢,他不反抗,只是用手臂護(hù)住頭。 這可怕的聲響讓她落淚,我知道錯了,你放過他。 約瑟夫讓他們的痛揍持續(xù)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揮手叫停。 蘇琬咬著牙看,只要他不殺韓秋肅,她什么都忍。 韓秋肅忿忿地咳嗽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約瑟夫只看著蘇琬,你以為我不敢殺他?不論誰幫你,我都會斬草除根。沒有人可以在我手下發(fā)展自己的勢力。 他只是被我騙的可憐男人之一。你揍過他了,發(fā)泄過了,我跟你回家就好了。 這么冷漠? 你去打聽打聽,泊都被我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男人有多少。趕盡殺絕?她故意冷笑一聲,你趕得過來嗎? 約瑟夫也冷笑,抬手示意。 保鏢拿出一把匕首,慢慢轉(zhuǎn)到韓秋肅身后。 蘇琬冷漠的神情崩不住了,那把匕首離韓秋肅的脖子不過幾厘米。 韓秋肅冷冷地瞥著他轉(zhuǎn)圈的樣子。 蘇琬的聲音顫抖起來,住手! 這地球不是繞著你轉(zhuǎn)的。約瑟夫輕聲道,這話,也該說給你聽。 保鏢舉起匕首,狠狠刺進(jìn)韓秋肅的左臂。鮮血從他的臂膀間流下來。 肩胛骨位置傳來巨痛,韓秋肅身體前傾,右手不得不撐在地面上。他緊緊咬住牙,似乎要把這痛苦生吞活剝。 方才被已被揍得頭破血流,鮮血快要流進(jìn)眼睛,現(xiàn)在更是流了一地。 蘇琬哭喊著尖叫,她直不起身,只能攥住約瑟夫的褲管,Papa! 約瑟夫揮手,保鏢暫停了這兇狠的刺殺。 她痛哭,用法語喊,Papa!我錯了!你放過他,我什么都聽你的 約瑟夫微笑,你終于肯叫我爸爸。 求你不要殺他,求求你 約瑟夫的微笑似乎溫和,可在外人看來卻十分瘆人。蘇琬哭著央求,想在他眼中得到寬恕。 你當(dāng)然可以求我,我也當(dāng)然可以放過他。 她期待地等著他的赦令。 但我也可以讓你清楚,我決定的事,不是交換條件可以改變的。 保鏢抽出匕首,再次狠狠刺了一刀,這次在肩膀處。韓秋肅低低地吼叫一聲,左臂的神經(jīng)要被切斷,全身都痛得發(fā)麻。 蘇琬想要朝他跑去,又走不動,只能艱難地爬了兩步,就被約瑟夫拉住手臂。 他的手圍在她的腰腹,把她往外拖。 秋肅!不要??!她哭得撕心裂肺,住手!住手!秋肅! 滿地鮮血的一幕要是拉上了沉重的簾子,一瞬間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