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
解救
手術進行了約兩個小時。蘇逸焦急地在門口等候,約瑟夫甚至沒有出現(xiàn)。 約瑟夫喜愛打獵,對動物與人體醫(yī)學有造詣,他那一刺,避開了致命部位,但還是傷到了她的胃和腎。 他不出現(xiàn),是把握與掌控,他要的就是讓她在醫(yī)院好好躺上幾天,認真反思。 做完手術,蘇逸向主治醫(yī)生問清了她的傷勢與手術過程,隨后就一直陪在她床邊。 蘇琬的面容與唇色有著一模一樣虛弱的蒼白。 晚上,約瑟夫踩著她大致會醒來的點出現(xiàn)在醫(yī)院。 當意識重新在腦海中像水一樣流動起來,她第一感覺到的便是眼前深重的黑暗帶來的可怕沉重。 渾身像是被重物壓制,怎么都動彈不得。這痛苦與難受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她想動動手指或是小腿,但怎么都分別不出自己究竟有沒有移動。 過了許久,她才感到自己的右手好似一直被溫暖包圍著。她花了很久才分辨得出,似乎是有人握著她的手。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才隱約聽到似乎有人說話,用那個陌生的語言。 你真是瘋了!對自己女兒都做出這種事。 另一個不屑的聲音夾在皮鞋高傲的踏地聲中,不甚明顯。 蘇琬努力睜開眼,病房的純白色在她眼中朦朧一片。 蘇逸慍怒在神情在她面前收斂下來,琬兒,聽得到我說話嗎? 恢復視覺的剎那她好似喘不過氣,被麻醉氣體帶入黑暗前的恐懼全都洶涌流回來。她面前是一雙瘋狂的眼睛。 誠然,蘇琬故意與約瑟夫嗆聲,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兇狠到這樣的地步。 醒了就坐起來,我們好好聊聊。約瑟夫把手指安上病床的控制板。 蘇琬半坐起,驚懼地艱難躲向一旁。 蘇逸把她摟進懷里,呵斥道,讓她休息! 尚未在身體和精神上褪去的麻醉氣息讓她直覺艱難,好似怎么都逃不過眼前的風暴。生生看到自己要被卷入沙塵漫天的恐怖風暴之中,像是活活等待死亡。 我的貝絲約瑟夫掐住她的下巴。 蘇琬忍不住哭喊,緊緊攥住蘇逸的外套。 蘇逸護住她的手臂,你夠了! 約瑟夫不理他,一把拽下蘇琬手背的輸液針頭。蘇逸氣得臉漲紅,蘇琬已經連這點點疼痛都感知不到。 我沒有殺你們的母親,約瑟夫斬釘截鐵地說,我此生最愛她,她卻要用我的小女兒來懲罰我!用她的死亡來懲罰我! 兄妹倆都沒有說話。 約瑟夫打個響指,門外沖進兩個壯漢保鏢。他們拽起蘇逸的兩只手臂,硬是要把他拉開。 蘇逸怒吼,放手! 他抱著meimei不放的姿勢卻扯痛了她。她剛做完手術,腹部的縫合還蓋著紗布。 她嚇得掉眼淚,哥! 蘇逸拉她,她又痛得吃不消,只得撒手。 蘇逸站到兩步遠的地方,甩開壯漢。約瑟夫不屑地指指他,我看你近期需要回趟瑞士,去幫瓦妮莎打理生意。 等貝絲好了我?guī)黄鸹厝ァ?/br> 就是因為你在,她才對我抵觸。她與我留在這里,自然會聽話些。約瑟夫單手掐住蘇琬的后脖頸,她不得不與他對視。 她眼里噙著淚,約瑟夫對她眼中終于出現(xiàn)的害怕感到很滿意,你該這樣看我,這樣我們才能好好談話。 手術后的虛弱和缺水讓她無力與他抗爭。 你母親用你來與我抗爭,你不必聽她的。只要你回來做我的乖女兒,我不會怪你。 蘇琬害怕地擰住被單,否則你要殺了我嗎? 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這樣對你。 你難道沒有反思過?mama的死都沒能讓你反思自己的行為?即使你這么愛她,你逼死她卻把責任怪在她身上 約瑟夫驟然怒吼,她故意懲罰我!她要的我什么都給了!愛情!婚姻!她憑什么用她的死來懲罰我?! 腹部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痛苦地尖叫。 約瑟夫拽著她的手沒有松開,看了她許久,放緩語氣,這是我認真給你的機會,不要再跟我作對,知道了嗎? 蘇琬咬住下唇,眉頭緊緊擰在一起,虛弱的蒼白臉龐上浮現(xiàn)出痛苦。 知道了嗎?!他再度怒吼。 知道了蘇琬軟綿綿地喃喃著認了輸。 約瑟夫神情中的怒氣剎那間煙消云散,他好似從心底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松開手。 蘇琬僵在原地,她只覺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一半是疼痛一半是驚恐。蘇逸把她攬進懷里,輕聲呵斥,讓她休息,你別說了。 約瑟夫笑得溫和,聲音卻很得意。他輕輕撫摸她的長發(fā),乖女兒,我的甜心。明天我再來看你。 蘇琬把頭埋在哥哥懷里。她以為自己在哭,隔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在陰影中是無盡的寒冷。 被人掐住命門威脅的事,不論是以什么理由,想來遇到的也不少了。 最開始遇見凌顧宸的日子不也是這樣,被韓秋肅報復的時候不也是這樣。 每一次,她都被身體和精神上的疼痛折磨著,經久不消,這疼痛的疤痕在她身上刻下rou眼不可見的印記。 她再倔強,也還是愛哭。似乎每一次都這樣,她把眼睛都哭腫了,心中依舊皮開rou綻。 她掉著淚,心里卻漸漸鎮(zhèn)定。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沒有退路,除了哭泣和求饒別無選擇的祝笛瀾了。 她在凌顧宸手中活了一次,努力把人生的局面翻過來,靠的不是家世也不是幸運。 她努力在這片愁苦之中重新看見那條舊路。 為了照顧她,蘇逸盡可能不離不棄地陪在她身邊。 蘇琬看得出,這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心腹。他不可能讓那群壯漢與她獨處,他們都直接聽命于約瑟夫。 至多讓王舒來照顧她一陣,可王舒畢竟只是管家,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從上一輩那里繼承來財產和地位,后果便是如此。心腹和眼線要自己發(fā)展,約瑟夫的控制欲又甚于常人,因此這對蘇逸來說幾乎不可能。 即使凌顧宸獨當一面很多年,他身邊的許多人也在實際上是廖逍的勢力而不是他的,比如羅安。好在他們從沒鬧出明面上的矛盾。 蘇逸從未把這個擔憂告訴她,她便裝作不知。 有時也反過來安慰他,說自己很快會恢復,以后也會聽話,不再任性。 蘇逸心中愧疚,但看到蘇琬愿意稍稍低頭,父女間的矛盾緩和許多,他不免安心。 約瑟夫每天來看她一會兒,她并不做低眉順眼的模樣,大多時候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情,但不再直接地說話刺他。 約瑟夫自顧自說,畫大餅地給她找門當戶對的丈夫,以拓展沃德在歐洲和亞洲的軍火生意,她也只是滿臉不高興地聽。 這樣的日子不過三日,蘇琬就覺得每天輸液流進身體的營養(yǎng)液好像都是苦水。因著這抑郁的心情,她的身體恢復得也極慢。 醫(yī)生本讓她一周后出院,查看了兩日,便搖搖頭,無限期延長了住院。 她不敢聯(lián)系凌顧宸,蘇逸也不敢,生怕約瑟夫又把氣撒到她身上。 兄妹兩人一齊收斂,meimei害怕還未見到mama的遺物,就又被爸爸關起來。哥哥擔心過于明顯的偏袒,會讓他被塞上飛機強行送回瑞士,那他就更無法保護她了。 每晚,蘇琬都只有在止痛劑的幫助下才能安然入眠。 她原沒想過這樣的日子何時會結束,剛入睡,就感到身邊似乎有人輕手輕腳地靠近。 她害怕至極,今晚哥哥不在,進來的只有保鏢。她很怕那群肱二頭肌比她腰還粗的壯漢。 她下意識地側過身,剛想喊叫,就被捂住嘴巴。 是我,別怕。韓秋肅急匆匆地說。 她詫異兩秒,隨后又驚喜地抓住他的手腕,耳語道,你怎么來了? 蘇逸叫我把你帶走。韓秋肅利落地拆下她身上的檢測儀器,不觸碰任何警報。 真的?她幾乎瞬間要掉下淚來,只因這一線生機。 我知道來龍去脈。他身邊沒有可信的人,就找了我。他小心拔出她手背上的針頭,透明的止痛劑一滴滴掉在地板上。 秋肅,我很害怕她哽咽著說,你救救我 這個時機是他特意安排的,別怕。韓秋肅抱起她,把她放到一旁的輪椅上,相信我,沒人能傷害你了。 謝謝她聽從他的安排,穿上普通的灰色羽絨服和棉布長裙,把病號服遮起來。一塊米白色的羊毛圍巾把她的臉遮了一半。 在暮色的掩蓋下,韓秋肅穿著白大褂,裝作護工,把一位看似虛弱的病人慢慢送出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