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協(xié)議
婚前協(xié)議
腦海中的意識已經清晰了很久,可她完全不愿睜開眼睛,一來她的眼睛紅腫又酸痛,二來她消極又逃避,什么都不想面對。 過了許久,仿佛有什么毛絨絨的玩偶在蹭她的臉頰,她微微睜眼,看見一只小貓咪怯生生地在她面前坐著,它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的視線撞上,貓咪輕輕叫了兩聲,顯得懦弱惹人疼。 覃沁趴在床邊,舉著小貓咪用柔軟的貓毛蹭她的臉。見她睜眼,他溫柔地笑,都要傍晚了,你這么睡我沒意見,但多少吃點晚飯怎么樣? 那只貓是他們前不久收養(yǎng)的布偶,這只貓飽受遺傳類病癥的折磨,體型很小,雖被遺棄過但很溫順。 它來丁蕓茹家不過兩周就被養(yǎng)的白白凈凈,毛色柔軟又發(fā)亮,顯得更可愛。它趴著時軟塌塌像液體,便被取名牛奶。 它很膽小,不敢跟祝笛瀾玩,只能這樣被覃沁抱著硬塞到她面前。祝笛瀾用手指摸摸它的后腿,就收回手,顯得不為所動。 你為什么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喜歡這種真正可愛又漂亮的貓?覃沁把貓咪放在床上,隨手捋著它的毛,你那只寶寶活像撒旦轉世。 祝笛瀾發(fā)現自己沒有昨晚那么難過了。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貓。這樣可愛的動物誠然惹人喜愛,但她終究興趣寥寥。 過了一會兒,她才淡淡地開口,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真正與我有聯(lián)系的,那只貓讓我覺得我活著有點意義。 覃沁摸摸她的臉頰,沒有說什么。他的心疼掩藏在他溫柔的神色里。兩人又輕聲聊了一會兒,覃沁單手抱著貓,單手把她拉起來。 起身的那一刻,祝笛瀾好像覺得渾身都有些不知名的東西撲簌簌掉下來,獨留了她一個脆弱的軀殼。 她簡單洗漱,看到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丁蕓茹還在不斷地從廚房里端出菜肴來。覃沁依舊單手抱著貓,笑瞇瞇地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丁蕓茹只覺身后有只怎么都甩不脫的跟屁蟲,這只跟屁蟲還不幫忙??伤S便說些什么,她就能被逗得很開心。 她總是時不時發(fā)出笑聲,隨后寵溺地摸摸覃沁的臉,又摸摸他懷里的貓。 祝笛瀾坐下,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之間溫柔細密的愛情彌漫在空氣里,她也不自覺微笑。 她望著一桌子滿滿當當快要擺不下的菜肴,蕓茹,你別忙了。 你多吃點呀。丁蕓茹把碗筷塞進她手里。 你不用這么辛苦。 這幾個星期天天出門談這談那的,今天在家待一天慢悠悠做飯,忽然覺得好幸福。 覃沁坐到祝笛瀾身邊,先喝點湯。 祝笛瀾喝著湯,瞄到覃沁依舊抱著那只貓,好似在懷里抱了個嬰兒。貓也十分黏他,神情溫順又安定。 她心情好了許多,打趣道,你這樣好像奶爸。 覃沁聽了非常受用,你也這么覺得吧?這貓基本都是我在抱,以后有了小孩也肯定是我抱。 丁蕓茹噗嗤笑出聲。 你看,我們可以生寶寶了。覃沁沖她眨眼。 蕓茹不是也很喜歡小孩子嗎?祝笛瀾說,我記得你說你想要很多小孩子的。 丁蕓茹甜蜜蜜地點點頭。 我已經點單了,覃沁說,我想要兩個兒子跟我一起玩,以后出門就是三人海豹小分隊。 祝笛瀾白他一眼。 丁蕓茹聽了咯咯地笑,我說好,只要至少有一個女兒,其他的隨意。 那還等什么呀。祝笛瀾微笑,趕緊的,要生三個呢。 我也是這樣催的覃沁大笑。 不行,我不能大著肚子穿婚紗。丁蕓茹認真地說。 祝笛瀾胃口大開,心情也好了許多。三人聊了一會兒,便聽到門鈴響。凌顧宸看著一桌美食,沒想到今天運氣這么好,有大餐吃。 丁蕓茹接過他的外套,快吃點,笛瀾沒吃幾口就說飽了。 覃沁起身把位子讓給他,璐璐還來嗎? 說是有事,不來了。 她怎么一天到晚放你鴿子。凌顧宸問。 重色輕友唄。她一直這樣的,我習慣了。丁蕓茹的笑里滿是寵溺,今天不知道是約了誰,也不肯告訴我。 覃沁挑眉,肯定有情況。 她現在男友是誰啊?祝笛瀾好奇,我每次見她,她男友都不一樣。 這幾個月都沒男友。她離婚之后可是真瀟灑 她還沒說完,覃沁就湊到她身邊,那要看老公。嫁對了人不用離婚也很瀟灑的。 祝笛瀾被他這一臉生怕離婚的表情逗笑。 丁蕓茹催促凌顧宸吃飯,他直夸她的手藝。丁蕓茹笑著看了他一會兒,輕聲細語地說,說起離婚,璐璐催我跟你簽婚前協(xié)議。我想了好多天,覺得是應該的。 飯桌上其余三人都一怔。覃沁微微蹙眉,璐璐她自己靠離婚發(fā)的財,讓你跟我簽? 丁蕓茹似乎怕他多想,安撫地握住他的手,璐璐離婚的事你都知道,她覺得她跟前夫之間,若是沒有這么大的經濟糾紛,可能離婚就算了,不至于弄到謀殺未遂的地步,太可怕。所以她讓我跟你簽,就算我們以后離婚,我真的不想鬧得跟她和她前夫那樣。 謀殺未遂?凌顧宸皺眉。 祝笛瀾靠近他,小聲道,我之后告訴你。 張澤一干的這種人渣事,我絕對不會干。覃沁格外誠懇,生怕她不信。 丁蕓茹溫柔地微笑,不是不信你。我與你相比,簡直是一窮二白,如果我們離婚,我要分你一半,我都替你覺得不值。我知道你不會虧待我的。所以我覺得我們商量著簽份婚前協(xié)議,對你比較好。 你不用替我擔心這件事。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所以我來提。我完全接受簽婚前協(xié)議。丁蕓茹真誠地說,沁,我嫁給你是因為我很愛你,不是因為你的錢。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我不會跟你離婚。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想要與我分開,我不想因為我們財產分割問題而把你困在一段你不想繼續(xù)的婚姻里。 覃沁心里五味雜陳,他緊緊握住丁蕓茹的手,皺著眉許久沒說話。 丁蕓茹轉向凌顧宸,柔聲道,我本來想單獨跟他說,但我覺得他一定不肯。今天你們倆都在,我想這樣的家事與你們一起商量也好。 凌顧宸也皺著眉,他與覃沁交換了眼神,我與沁想的一樣,就算你們沒有婚前協(xié)議,你分得的那一半也是你應得的。 不要說這樣紙上談兵的話,沒有什么是我應得的?,F在一切都好說,我害怕過了十幾二十年我們?yōu)榱隋X要變成仇人,我真的不想這樣。 祝笛瀾轉過臉,發(fā)現撞上了凌顧宸的目光。他也帶著詢問。 丁蕓茹依舊溫和地笑,你們之后再細聊,我會回避的,先吃飯吧。 吃完飯,丁蕓茹打包好鍋里未動的湯,去給安保室的工作人員做夜宵,留下屋里三人。 覃沁把碗碟往洗碗機里放,嘆口氣,你說怎么辦?有時候我真害怕她這樣一點心眼都沒有的樣子,要不是遇上我,該被騙得多慘。 她是聰明人,她只是不把心眼用在你身上,祝笛瀾懶懶靠著墻,她愛你才這樣。 我知道。我死都沒想過跟她離婚。 凌顧宸插話,其實我覺得是該簽,最近太忙,我沒來得及跟你提。 覃沁站直身,她是我最不想算計的人,我不想簽。 牛奶輕巧地跳上工作臺,走到覃沁手邊,蹭蹭他的手掌,隨后走向凌顧宸,在他身邊乖巧地坐下,好奇地抬頭看他。 凌顧宸摸摸牛奶,牛奶大膽了些,挪了挪,貼著他的手臂坐著。 廚房里一陣突然的安靜。祝笛瀾靜靜看了會兒凌顧宸逗貓,簽吧。 覃沁不悅,她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事? 祝笛瀾搖頭,她與璐璐一定聊過,你就順了她的意。 對面的兩個人與自己相隔仿佛隔著銀河,她深深看透了這其中的距離,冷冷道,其實不論簽不簽,她都清楚,她那樣出身的人,撕不過你們分毫。不如簽了,她少想點補償,顏面上大家都好看。 覃沁愈發(fā)不快,正打算不服氣地反駁,便被她打斷,你別跟我爭。我說過蕓茹很聰明,她愛你,可她也看得清這其中的利益復雜。 與你簽婚前協(xié)議其實是保護她自己,她善良所以不論如何都不愿算計你,也不用算計你。要論起經濟上的好處,你一點都不會虧待她,你對她的好和大方她一清二楚。 她喜歡工作,總能從你手里接到一份產業(yè),婚前就已不費吹灰之力把她父母、哥哥嫂嫂甚至侄子都安排進你的產業(yè)里,你們現在僅僅訂婚狀態(tài),你看看你送了她和她家人多少股份?她雖然接受但想必還是有點誠惶誠恐。 她心里清楚,即使被離婚她也能靠自己獨立,因而不想如果真的有離婚那一天,讓你覺得虧損而折磨她家人。 如果以后你們走不下去,婚前協(xié)議里的這些蠅頭小利你自然不屑于爭,會愿意輕松放手,這是對她最好的保障。因為她知道她玩不動一個大財團,可以避開璐璐遇到的這些狗血事。 凌顧宸單手逗著貓,另一只手插在褲袋里。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說這些。 所以你就順了她的話,簽就簽了。 覃沁低頭想了想,勉強接受,總覺得她說這些好像不信我 婚姻不就是那么點算計。祝笛瀾挑眉。 你是心理咨詢做太多,凌顧宸笑道,有問題的人才去你那里咨詢,所以你看見的都沒好事。其實哪會人人都這樣。 祝笛瀾看看他,沒有回答,繼續(xù)對覃沁說,還有,你們老費盡心機把手里的產業(yè)洗干凈。蕓茹和她家人的身家最清白,放在她名下,如果出了問題,不得已要離婚,還有婚前協(xié)議,保她也保了你們的小孩。一舉兩得。 覃沁聽罷終于輕松地笑起來,要論陰險果然還是要咨詢你。 祝笛瀾自顧自泡茶,幽幽道,這些都是小事。她以后終有一天會知道你們背后的勾當,你該擔心那時候她的反應,而不是計較婚前協(xié)議。 覃沁毫不擔心,只管逗貓,到那時候小孩都能組個籃球隊了,還能甩了我不成?是吧,牛奶? 祝笛瀾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養(yǎng)只寵物是挺好玩的,凌顧宸笑著看看牛奶,又看看祝笛瀾,你還想不想養(yǎng)?我陪你去挑一只。 不要。 你就不能喜歡點正常的東西?你那只貓丑得 祝笛瀾端著茶徑直走開,凌顧宸不自覺也露出郁郁的神情來。 覃沁哼著小曲,把貓放在自己肩上,整理好廚房,便給律師打電話。牛奶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抓著覃沁的毛衣,神情透著乖順的安穩(wěn)。 凌顧宸想了想,還是跟著她到了陽臺。她捧著茶,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晃。 他在她身邊坐下,側過身,把手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溫柔道,又生氣了? 沒有。 你說沒有的時候一般就是生氣了。 那我說什么是不生氣??? 你對我裝生氣的時候喜歡砸東砸西的。你不說話轉身就走的時候一般都是生氣,而且你會記著,隔兩天就拿其他事氣我。如果你哭了,我就知道我該趕緊安慰你了,因為你會去告狀,叫沁或者廖叔來罵我。 祝笛瀾看到他諧趣的神情,也終于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胡說。 凌顧宸忍不住伸手掐掐她的鼻尖,祝笛瀾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凌顧宸笑得更歡,今天有吃藥嗎? 祝笛瀾搖頭。 我信得過你自己的判斷,才不安排心理醫(yī)生給你復診。凌顧宸關切地說,別自己硬撐,該吃藥就吃藥。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先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啦。祝笛瀾佯裝不滿地嘟嘟嘴,心里卻暖暖的。 今天睡了一天了,晚上要干嘛? 看電影吧。之前在這住的時候,沁和蕓茹都陪我看電影。 怎么都不叫我? 你怎么這么煩。 凌顧宸笑著順手把她攬進自己懷里。祝笛瀾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小聲地聊了許久,祝笛瀾被他逗得很開心,不時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與他在一起,連時間的流逝都輕微得不易覺察,祝笛瀾很希望他可以留下,可她也清楚這些不會發(fā)生。 因此當她看見孟莉莉打來電話時,她逼自己不要去看凌顧宸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勸他該回家了,隨后便回屋。丁蕓茹已經回家,她拿了許多零食放在茶幾上。 兩個女孩坐在沙發(fā)上挑著電影,覃沁歡騰地跑過來,擠進兩人中間。祝笛瀾被他一推,不滿道,你干嘛要擠我? 覃沁伸展開兩只手臂,把兩人摟進懷里,笑盈盈地說,我當然要坐中間,這樣就可以抱二奶。 丁蕓茹啞然失笑,連開冰激凌蓋子的手都沒了力氣。祝笛瀾煩躁地拍開覃沁的手臂,跳將起來重重錘了他好幾拳。 覃沁單手就能擋住她,但他笑著不使力,祝笛瀾氣悶地又掐他。 覃沁背對著她,抱住丁蕓茹,你以為我樂意抱你?。∧銈€母夜叉! 混亂中丁蕓茹笑得斷斷續(xù)續(xù),別鬧了,我拿不住冰激凌了。 祝笛瀾把火氣都撒在覃沁身上,罵道,抱你的頭啊抱兩個。 不給抱就不抱唄!覃沁依舊大笑,抱你是看得起你!黑山老妖! 凌顧宸打完電話,看見三人在沙發(fā)上扭成一團。 覃沁抱著丁蕓茹,他的腦袋已經藏到她的后背,祝笛瀾跪在沙發(fā)上,氣哄哄地掐他的耳朵。 丁蕓茹悠悠然地坐直身子,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喂給祝笛瀾。祝笛瀾掐著覃沁耳朵的手依舊不肯放,但還是欣然吃了遞過來的冰激凌。 凌顧宸不想打擾眼前的溫馨。 丁蕓茹先看見他,要一起看電影嗎? 我我先回去了,凌顧宸猶豫了一下,你們玩得開心。 丁蕓茹趕忙起身替他拿外套。 祝笛瀾悻悻地松了手,縮回沙發(fā)上坐好。覃沁揉揉耳朵,拿起冰激凌繼續(xù)沒心沒肺地哄她。凌顧宸穿好外套,看了看她,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那一聲微弱的關門聲后,祝笛瀾輕輕把頭靠在覃沁肩膀上。覃沁安慰地拍拍她的頭。 那電影的開場,她什么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