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煙火小巷
第二十一章 煙火小巷
超市里人來人往,喧鬧聲不斷,在這條具有煙火氣的市井街道上,超市店員拿著大喇叭叫囂著蔬菜降價打折了,不買會后悔,玉米貨架上牌子從十元三根換成了五塊錢三根,很快擁擠架子上擺放的金黃色玉米便被洗劫一空,那些下班買菜的農(nóng)民工們穿著深藍(lán)色的工廠服裝,喜慶的出入在這所偌大的超市里,圍堵在降價的蔬菜專區(qū)。 在無人注意的某個角落,江舟梧被驚恐發(fā)作奪走的思緒漸漸回歸體內(nèi),他將手覆蓋在臉上,喘著粗氣,不再用手摁住身旁的貨架,迷蒙的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正眼眶泛紅的注視著他的江書漁,她的手一直在輕拍著他的胸膛讓他慢慢喘氣,不要著急,和小時候一樣。 多荒唐,他竟然又讓她哭了。 他現(xiàn)在這個絲毫沒有戰(zhàn)斗力柔弱不堪的心靈與身體,只剩一個還念著她的軀殼還在這世界游蕩。 他,想放棄她了。 當(dāng)隱藏在窺不見天光的秘密有一天被曝光在明亮的大眾視野之下,那些人指著他的胸口,把他當(dāng)做戀姐癖,像嘲笑畜生一樣嘲笑他,他還有什么可以愛人的資格呢?他不足以與她相配。 不是嗎? 江舟梧伸出手指去給江書漁擦眼淚,讓她不要哭,慢慢道:姐,我想回家了。 江書漁抓緊他的手,紅著眼眶說好。 方也內(nèi)心冷笑,裝作很懊惱的樣子跟江舟梧道歉,說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江舟梧,我不應(yīng)該說你戀姐癖,喜歡一個人沒錯的,只是你的喜歡病態(tài)到與正常人不太一樣而已,感覺你心理健康問題挺嚴(yán)重的,還是需要去醫(yī)院看一下比較好。 江舟梧輕笑,他覺得方也這個人和江北一樣,虛偽到讓他不忍心戳破他道貌岸然的外表。 他應(yīng)該很想讓他死吧?那他更應(yīng)該好好活著。 不勞你費心,我覺得你可以讓一下路,畢竟你擋路了。 江舟梧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牽住江書漁的手去了收銀臺,眼神都懶得給方也一個。 方也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發(fā)現(xiàn)他站在比較靠里面的位置并沒有擋路,他趕緊去找江書漁的身影,發(fā)現(xiàn)江舟梧牽住她的手已經(jīng)來到了收銀臺在結(jié)賬。 方也告訴自己來日方長,不著急,大不了和江舟梧耗著,他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失敗過,如果不是處于廈門的學(xué)校放假了,他可能這輩子都遇不到江書漁,如今人都擺在他面前了,他必須得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強取豪奪也行。 買完東西回到白墻黑瓦的熱鬧街巷,陽光熱烈地刺激的江書漁睜不開眼睛,街巷門戶里煙囪冒起了青煙,她聞到了周圍人做飯的香氣味道,她去看并肩走在一起的江舟梧,他的臉上并沒有任何能露出破綻的表情,看到她在看他,他抓緊她的手,瞇起眼睛,溫暖的笑著,問她:姐,怎么了? 大抵是江舟梧偽裝的太好了,無論內(nèi)心怎么煩躁不開心他都不想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來。 他剛才那個癥狀她在池妍生病的時候了解過,醫(yī)學(xué)上叫做焦慮癥,也叫做驚恐發(fā)作,患者往往伴有胸悶,心跳加速,呼吸困難,過度換氣,頭暈頭痛,四肢麻木,感覺異常眩暈,全身發(fā)抖全身無力的癥狀。 江書漁輕輕問他:弟弟,能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焦慮癥嗎? 江書漁感覺到江舟梧牽住她手的溫度冰涼了一瞬,他放開了牽住她手的指尖,站在原地,不發(fā)一言。 不能說嗎?小梧,告訴我好嗎?我想了解你的健康問題。 她重新牽住他的手,暖他冰涼的手心,只聽到他緩緩說道:很久了,從我們兩個分開之后,從我十歲開始,某天晚上半夜醒來突然發(fā)現(xiàn)心臟跳的很快,當(dāng)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路都沒法走,呼吸也很艱難,我難受的想要叫mama幫幫我,下了床我雙腿打顫走不了路,我只好爬到門口,后來就在地板上睡著了。 江書漁眼眶酸澀,那你就是經(jīng)常失眠了,控制不住的吸煙也是因為擺脫不了這些壓力吧?為什么會得焦慮癥呢?我想知道原因。 焦慮癥,如同抑郁癥一樣,都是折磨人精神的一種心理疾病,得了抑郁癥無法重拾對生活的自信,焦慮癥則是沒法正常生活,兩者通常都是串聯(lián)在一起的。 江舟梧輕飄飄說了幾個字便不再回答這個問題,遺傳吧。 他對她撒了慌,他是因為內(nèi)心對她有愧才把自己積壓成這樣的,池妍對她越好,他想到遠(yuǎn)在北方孤單一人的jiejie,他越認(rèn)為自己是有罪的,當(dāng)這種認(rèn)知穿過年齡變得越來越牢固長久,深深地影響在了他的腦海里便無法抹去了。 在懵懂的青春少年時期,他因為出色的外表,身邊圍繞了好多潔白的少女,那些少女謊稱讓他給她們講解數(shù)學(xué)題從而故意接近他,他很反感卻也認(rèn)為自己作為數(shù)學(xué)成績前幾名的組長,應(yīng)該去幫助她們。 這種時間愈來愈長,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他做夢夢到自己在和多年沒有聯(lián)系過的親jiejiezuoai,夢中她的眉眼,她的身體,她躺在他身下眼眶泛紅的樣子,他竟然,遺精了。 他對她病態(tài)的愛戀什么時候開始的已經(jīng)記不清了。 那個時候,他慶幸的是,江書漁沒有在他身旁,她是自由的,那么卑劣的他,道德與禁忌對他來說,只要她不出現(xiàn)在他身旁,他和她兩不相欠。 江舟梧對待愛情是很卑微的,他的三觀也很清晰的認(rèn)識自己是錯誤的在喜歡一位和他同一血脈的人,2015年的重慶夏天,十六歲的他把她拉到他腿上,他用自己的火熱抵著她只穿一條內(nèi)褲的下面,強迫親吻她,問:我們試著在一起,怎么樣? 十八歲的他,在經(jīng)過毫無任何回應(yīng)的荒唐愛戀之后,他疲憊的想著,她能幸福,他把自己變回正常人,或許能讓她解脫呢? 江舟梧突然聽到江書漁說:我們?nèi)タ葱睦磲t(yī)生吧?小梧。 江舟梧伸出手指撫摸江書漁發(fā)紅的眉眼,溫暖的笑著,低聲說:醫(yī)生是個偉大的職業(yè),可是我不偉大,我很卑劣,jiejie。 江書漁哭:我好討厭你,你又在氣我,我讓你去看心理醫(yī)生你必須要去,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你不是想讓我喜歡你嗎?你自己都沒這個本事堅持下去,拿什么值得讓我去愛你呢? 她憤恨的怒視著他:全世界卑劣的人多的是了,你算老幾?太自以為是了,江舟梧。 是??!他算老幾。 她這些話的意思是在說,她在給他機會讓她喜歡上他嗎?他真的可以嗎?哪怕他給不了她想要的人生? 他的心情還真是起起浮浮呢。 江舟梧開心的笑了,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又給了一顆糖哄著他的孩子,他突然把她抱了起來,用手托著她的雙腿,讓她的雙腿纏在自己腰上,他摟著她的腰,眉眼彎彎的說:那咱們還是去看醫(yī)生吧,jiejie。 江書漁穿的是條裙子,他怕她走光,用手牢牢的摟著她的腰讓她貼向自己,另一只手拿著白色塑料袋裝得食材,江書漁恍惚的想著,有這種堪比男朋友的弟弟,還需要談什么戀愛?她是上輩子被姻緣神仙給牽紅線了吧? 她尷尬的咳嗽一聲,兩只手輕輕拍江舟梧的肩膀,你繼續(xù)努力,咱們下午就去醫(yī)院,趕緊放我下來,我怕被人看到。 江舟梧放她下來,揉揉她的頭發(fā),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回家了,我想要試試jiejie的廚藝怎么樣,會不會做成黑暗料理啊? 江書漁氣的打他,在這條窄窄的白墻黑瓦的小巷內(nèi)追著他跑,江舟梧你找打,我有學(xué)過做飯的好嗎?你別跑,真是氣死我了,都說魚的記憶有三秒,我看你昨天還吃著我們一起做的飯,今天就忘了,你屬魚轉(zhuǎn)世的吧? 兩個人回到爺爺奶奶白墻黑瓦的小房子,非常具有煙火氣的院子內(nèi)養(yǎng)著一只貍花貓和一只大黃狗,貍花貓趴在凳子上小憩,小胡子隨著呼吸一顫一顫的。 江舟梧蹲下身,把貍花貓抱起來,在陽光的照耀下,他慵懶的瞇著眼睛,仰著頭盯著這只貍花貓,寬松的白色短袖襯衫因為蹲下身露出了鎖骨,漆黑凌亂的發(fā)絲有一股頹廢頹靡的氣質(zhì),讓人移不開眼睛。 江書漁聽見江舟梧懶洋洋的聲音:看到你在睡覺我都困了。 江書漁湊近他,俯下身去看這只漂亮的貍花貓,摸了摸它可愛的毛絨絨的頭頂,說:你要是困就先睡會兒吧!小梧,反正我們的那些飯菜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和爺爺奶奶一起收拾就可以了。 江書漁垂下來的頭發(fā)掃到了他的臉頰,讓江舟梧感覺有些癢,他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聞到了她發(fā)間的香味,他站起身,看到爺爺奶奶在對面冒著煙囪的廚房聊天,燒柴火,她站在他面前,俯下身湊近她,伸出手指把她臉上遺落下來的灰塵給抹去了,他低低的笑:感覺你現(xiàn)在和這只貍花貓的顏色沒什么區(qū)別。 什么? 江書漁趕緊去拿放在小桌子上的手機,打開攝像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被江舟梧抹成了幾道胡須的漆黑顏色,滑稽的掛在臉上,她擦著自己的臉,去用自己手上黑糊糊的顏色涂抹他臉上,讓他不要跑,院子本來就小,江舟梧躲到哪里都會被黑糊糊的灰塵擦到臉上,看到離他越來越近的手,他索性一把將她攬在懷里,從后面抱住她,拉著她去洗手池去洗手。 江書漁被他摟著腰,姿勢有些曖昧,她沒有把手上的灰塵擦到他潔白的襯衫上,呆呆地被他攬住肩膀去洗手,江舟梧把她的手放在水里,去幫她洗手,很快清澈的水盆里的水就變成了黑黝黝的一片。 他調(diào)侃她:你只是燒個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挖煤了。 他把潔白的毛巾扔給她,比她高出一個頭還要多的身形替她擋住了刺眼的陽光,他站在她旁邊,把她把頭發(fā)上落下的雜草給摘下來,悄咪咪的親了她臉頰一口,當(dāng)個沒事人一樣摁住她肩膀給她擦白色連衣裙上的灰塵,她暴露出來的手臂上也沾上了灰塵,他拿走那條毛巾,用水打濕給她擦手臂。 江書漁突然就有點尷尬,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能有這樣一位如同男朋友的弟弟?經(jīng)常不經(jīng)意間的撩撥她就算了,還這么善解人意,他有著淡漠干凈的外表,內(nèi)心卻是溫暖的,如果有一天,他不經(jīng)意間表現(xiàn)出來的對女生尊重的好意,站他身邊的人換成了另一位女生,她或許會難過的要哭吧? 他們聽到了奶奶清脆的叫聲,書漁小梧,出來吃飯啦! 她連忙回應(yīng):好嘞!奶奶我們這就來。 在這個冒著青煙的白墻黑瓦的煙火小巷,江書漁想要努力的抓住身旁江舟梧的雙手,她想試試看,她能不能愛上江舟梧,哪怕她陳舊的內(nèi)心無法接受這種突破道德界線的愛情,她也想要試試,在她離開江舟梧之前,她想和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只屬于她和他。 那位對她總是溫暖笑著的干凈少年,是她的弟弟,她不想看他丟失全身的光芒,以后她一聲不吭的離開重慶以后,他如果恨她,她也卑劣的想要減輕他對她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