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他一頁報紙看了快二十分鐘？

周嘉平不是會把心事藏著不說的人，這一日小安出門逛街，周嘉平拉了周亭回房，直截了當(dāng)問道：“你和小安是怎么一回事？”

周亭一驚，連忙開口辯解：“什么也沒有！哥！你看見的，你不在的時候……”

是，周嘉平知道，周亭從不在周嘉平不在家時跟小安有半點接觸，但這也讓他心生不悅——身正不怕影子斜，心中有鬼才覺得道士處處畫符！周亭在避諱什么？倒搞得他周嘉平像個惡人一樣！

“我知道。我沒問這個?！敝芗纹秸f，“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周亭否認(rèn)不了，他動了動嘴唇，最后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會再……再做不該做的事了?！?/br>
你現(xiàn)在就在做不該做的事。你離她遠(yuǎn)點。一個聲音在周嘉平腦內(nèi)陰惻惻地響起，但他刻意無視掉了，反而若無其事地說道：“做了也沒關(guān)系。”

有關(guān)系。那個聲音說。沒關(guān)系。周嘉平告訴自己。

“妾而已……”

“閉嘴！”周亭霍地站了起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直發(fā)抖，眼眶發(fā)紅眼角幾欲撕裂：“你不可以這樣說！”

又來了，又來了。周亭想起他離家出走前和周嘉平的那場對話，他后背發(fā)冷頭腦發(fā)熱，周嘉平怎么可以說這種話，怎么可以又說這種話……

“她說你對她的好她還不完……她說她絕會不離開你……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周亭沖周嘉平大喊。

早在周亭喊出那句閉嘴的時候周嘉平的怒氣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峰，他抿著唇一語不發(fā)，聽完周亭整句質(zhì)問，這才冷笑一聲：“為什么不能？和丈夫弟弟亂搞的人又不是我?！?/br>
周亭全身血都涼了，他臉色煞白，往后退了一步頹到椅子上，他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摸了兩次都沒抓穩(wěn)把手，周嘉平又笑一聲，帶著某種恨意，他再次開口說道：“我說了什么？她只是我買來的妾，我就是想把她再轉(zhuǎn)手送給別人也沒事?！?/br>
“再說了，我這不是順?biāo)炷銈兊男脑竼?？?/br>
他每說一句，周亭的臉色便更差一分，奇怪，周嘉平本該感到快意的，可他只覺得喘不過氣，覺得心臟像被冰手攥住，一泡guntang血水凍成冰碴子，每一下蹦跳都發(fā)痛，他下意識想抬手松松衣襟，抬了一半又放下了。

“不要這樣說好不好？”周亭抬起頭哀求地看他，“哥，不要這樣說……你和她好好過好不好？我只想你們好好過?！?/br>
“為什么？”周嘉平問。

“因為我愛……”一股大力死死地扼住了周亭的咽喉，他后面沒說完的話被驟然掐斷，嗆得想要咳嗽，可他只發(fā)出一些嗬嗬的氣音，胸腔傳來的壓迫感很快令他眼前發(fā)白，他聽見自己動脈的跳動聲，以及周嘉平冰冷無比的聲音：“把你的話給我收回去?！?/br>
周嘉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這句話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聽完這句話，不想聽見那個字，不準(zhǔn)說，不準(zhǔn)說，絕對不準(zhǔn)說……

周亭憋著氣掙扎起來，他掰周嘉平的手，掐他的手臂，他只在周嘉平的手背上留下幾個月牙般的指甲印，他又蹬腿踹他，周嘉平一把撈住他的膝窩往前一推，把他左膝摁得頂在自己胃部，又向前一步別住他的右腿，整個人卡進(jìn)他兩腿之間，徹徹底底把周亭制得動彈不得，周嘉平冷著臉，又說了一遍：“把你的話，給我收回去?！?/br>
周亭只覺得左腿韌帶疼得幾乎要斷成兩截，還喘不過氣，真的喘不過氣，他拼命地呼吸，呼吸，呼吸，氧氣還是不夠，眼前的白光閃成一片，周嘉平的臉開始模糊，搖晃，左邊是周嘉平，右邊也是周嘉平，上邊，上邊怎么是小安？他笑起來，他松開摳著周嘉平手背的手，轉(zhuǎn)而向上伸去：“小安……”

周亭的胃重重地挨了一拳，他疼得甚至發(fā)不出聲音了，只半張著嘴咻咻喘氣，嘴唇血色全褪，淡得接近膚色，眼底卻布滿血絲，他啞著嗓子吐出幾個完全被撕碎的字來：“……任何事。”

周嘉平?jīng)]聽懂他在說什么，稍稍松開掐著他喉嚨的手，問道：“什么？”

“任何事?！敝芡ぬ痤^來，他努力讓自己的視線重新聚焦在周嘉平的臉上，那張與他相似的臉上，“我會為她做任何事?！?/br>
“你甚至養(yǎng)不起她?！敝芗纹秸f。

“我會養(yǎng)得起的，”周亭抬起頭來，“我會的。”

三角】宴安14

（十四）

周亭在屋里躺了多久，周嘉平就在屋外坐了多久，他走出房間時太陽有氣無力地倚著樹枝，小安回來時太陽在地平線掙扎，她迷惑地喚了一聲爺，他沒應(yīng)，煙燒到他的手指，小安走到他面前來，手扶上他的肩膀，他只穿了件薄襯衣，春夜的風(fēng)不算涼，依然吹寒了他的骨髓，她的手傳來溫度。小安的聲音里充滿擔(dān)憂：“怎么了？”

周嘉平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小安這些日子養(yǎng)好了些，玉鐲掛在手腕上不再顯得空蕩蕩要掉不掉了，如今恰到好處地圈在腕骨凸起下一點，好水頭的玉都是養(yǎng)人的，溫溫潤潤地襯著膚色，手背上五個淺淺指窩，手指細(xì)長白皙，真是如水蔥般白嫩。

“沒事?！敝芗纹秸f。

小安小心翼翼地提了旗袍下擺蹲下來，又覺得不太舒服，干脆膝蓋一彎跪進(jìn)周嘉平兩腿中間，才伸手捧住他的臉，又問了一遍：“怎么了？”

她手心溫軟柔膩，源源不斷的熱量傳到周嘉平被黃昏的風(fēng)吹得冰冷的臉，他被迫望向她黑如幼獸的雙眼，細(xì)茸茸眉毛微微皺起，他的女人，他的。

周嘉平可以歪頭蹭上她的手心，也可以握住她的手背，還可以把她摟進(jìn)自己懷里，但他什么也沒做，他只是望著她，和她對視了好久，日落最后的暖光在她唇上的胭脂輾轉(zhuǎn)，他終于說話了，他說：“別離開我?！?/br>
“不會的?！毙“舱f，“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爺。”

她說永遠(yuǎn)。周嘉平終于獲得了一點力量。他張了張嘴，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法說出自己剛剛做了什么事，太陽終究沉了下去，月亮在地平線發(fā)出無聲的哀鳴，寒鴉驚得在夜幕降臨前留下一串哀號。

“我是罪人?！敝芗纹秸f，“我毀了一切?！?/br>
“你不是。”小安說，“你是世上對我最重要的人?！?/br>
“周亭呢？”周嘉平問。

小安沒有立刻回答。月亮一點一點爬上來，終于夠到了樹干，小安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重復(fù)了一遍剛剛的話：“你是世上對我最重要的人?！?/br>
周嘉平看著她，他確信她沒有說謊。他說：“別跪著了，膝蓋不疼嗎？”

小安搖搖頭，她保持著直身而跪的姿勢，往前移了一點點，她說：“爺，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周嘉平又獲得了一點點力量，不是很多，但足夠讓他的血液再次開始流淌，讓他的心臟再次開始跳動，讓他暫時勉強忘記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