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盯著門縫透出奶奶病房里死氣的一段光。

麥茫茫還沒有正式的記憶前，秦嘉去工作時，奶奶就背著她不離身，隔代容易縱容，她饞的冰淇淋、糖果也是奶奶偷偷塞給她，她最愛吃的是奶奶做的老家的擔(dān)擔(dān)面，粗茶淡飯，后來奶奶做的少了，可她一直記得味道，再精致的佳肴都比不上。

護(hù)士推著治療車出來，那扇門主動開了，麥茫茫才有勇氣進(jìn)去，坐在奶奶病床前，拾起她枯瘦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這是觀念表達(dá)的差異，也是新舊生命的斷層，可她一味曲解、抗拒，從未認(rèn)真看過奶奶的本心，或者說，故意不看。

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堅持。麥茫茫撐著怨憤的力氣忽而軟弱了，她可以不認(rèn)同奶奶、生奶奶的氣，可她不能恨奶奶，背離割舍不斷的血脈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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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臻在周末的清晨被停在巷口，引了無數(shù)街坊圍觀的豪車接到麥?zhǔn)霞瘓F(tuán)，麥誠不茍言笑的男助理領(lǐng)他至三十三樓：“麥總要見你?！?/br>
麥誠這一番陣仗倒是和他偏好的裝修風(fēng)格相似，還未出面，便處處向顧臻展示炫耀財力和地位。

秘書小姐微笑著表示，麥總有點忙，煩請他站門外等一會。于是顧臻看了一整天，麥誠的辦公室人進(jìn)進(jìn)出出，他上午聽匯報，下午開會，偶爾飄出幾個“千萬”為單位的金錢的數(shù)字。

秘書小姐不曾請顧臻進(jìn)休息室等候，他穿著簡單，與高級寫字樓格不相入，被路過的西裝革履的經(jīng)理們反復(fù)打量。

直到日落，麥誠通過內(nèi)接電話讓秘書請顧臻進(jìn)來，他久經(jīng)商場，閱人無數(shù)，哪怕是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被如此冷落輕慢，多少有憤怒或怨氣，更何況是自尊比天大的少年郎。

可進(jìn)來的人，清傲之外，鎮(zhèn)靜沉著，麥誠甚至無法第一眼判斷他的情緒和想法，最昂貴的地段和裝潢不能使他怵怯，反被他壓制半分。

顧臻走到他辦公桌前：“麥?zhǔn)迨?。?/br>
麥誠點頭：“坐?！?/br>
秘書為顧臻沏上一杯茶，滿杯。

茶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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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茫茫和蔣臨安并肩走出醫(yī)院，他來醫(yī)院看望麥鄭氏，結(jié)束后麥茫茫送他，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踩在積雪里，他擔(dān)心她滑倒，遞出左手。

麥茫茫只握了手腕：“謝謝?！?/br>
行至路邊，接他的司機(jī)還沒到，他們趁等待的間隙閑談，蔣臨安問：“茫茫，你......是見外還是避嫌？”

麥茫茫抿唇：“后者多一點?！?/br>
蔣臨安：“你還真直言不諱。”

麥茫茫：“臨安，我不想騙你，我們是從小的朋友......”

蔣臨安示意她暫停：“我知道了，那天我們已經(jīng)說清楚，你不必總強(qiáng)調(diào)?！?/br>
“明天我要回美國了?！?/br>
麥茫茫：“祝你一路平安，也祝你今后一切順?biāo)?，真的，臨安，這不是客套話，你了解我的，我不愛說那些?！?/br>
蔣臨安笑道：“好，你也保重，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在哪我都會回來的?！?/br>
“既然是告別，你可以抱我一次嗎？”

麥茫茫蹙著眉猶豫了會，終于還是張開雙臂抱了抱蔣臨安，短暫的朋友范疇的擁抱，在她準(zhǔn)備退開時，他突然將她按在懷里。

蔣臨安靠近欲吻：“goodbye02kiss.”

麥茫茫偏頭躲開，后退了幾步，貼到院墻上，蔣臨安都沒有放松，她緊挨著他的胸膛，掙動不得，薄怒道：“蔣臨安！”

蔣臨安錯失，沒再繼續(xù)勉強(qiáng)，抱著她道：“茫茫，我也不是那么寬容，一點都不在乎，一點不舍也沒有的。”

麥茫茫嘆氣：“對不起，臨安?！?/br>
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拖曳得很長，蔣臨安在外側(cè)，將她遮擋在他身軀的陰影之下，若有路過的行人，定以為這是一對熱戀中擁吻的情侶。

遠(yuǎn)處有車輛駛近，蔣臨安松手，麥茫茫迅速和他拉開了距離。

蔣臨安朝她揮揮手，鉆進(jìn)車后座：“茫茫，再見。”

車窗降下，蔣臨安道：“你不會生我的氣吧，或者說，你怕他介意？”

麥茫茫才意識到他那一點無傷大雅的報復(fù)心，也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縱然陰差陽錯，她確是出軌，就當(dāng)是個了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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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算了，不和你計較，再見?！?/br>
汽車破開深濃夜色，車燈光亮鮮明，晃蕩著細(xì)碎的雪霧，麥茫茫伸手遮了遮眼睛，沒有看到立在街對面的顧臻。

顧臻從麥誠的公司出來，不覺走到了麥鄭氏所住的醫(yī)院，風(fēng)聲獵獵，麥誠的話仍是明晰地在他耳邊。

麥誠手邊擺著調(diào)查顧臻的背景，父母雙亡，具體名字和身份不詳，和外婆meimei住在一起，紙面大片的空白，一窮二白的白，沒有價值的白。

“小顧，我知道你在學(xué)校是挺優(yōu)秀的，所以自視高，產(chǎn)生僭越的心思不奇怪。但是學(xué)校里的優(yōu)秀和社會的、真實世界的優(yōu)秀的差距，比你和茫茫物理上的差距，愛情上的差距，要大得多，可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

我對茫茫的管束不像她奶奶那么多，尊重她的選擇，不過——是在某一個范圍內(nèi)，和她匹配的圈子里不干涉。

你還小，但你也應(yīng)該明白，人貴有自知之明，說明白點就是，你不配?！?/br>
夢一場（1）

麥鄭氏在入院的半個月后去世，盡管醫(yī)生的病理報告指出麥鄭氏先前就有病情惡化的現(xiàn)象，后來的刺激相比之下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原因，麥誠多少還是將母親的死歸咎于麥茫茫。

麥家一片愁云慘霧的低氣壓，麥茫茫要是在家，沒有人會和她說話，就連張姨和麥更斯，都有意躲開她。

麥誠無視她，卻也沒像麥鄭氏那樣關(guān)著她。麥茫茫只好徹底搬去學(xué)校的宿舍。

麥茫茫愈來愈依賴顧臻，她像是要抓住什么，抓住孤立中唯一擁有的，甚至對他有精細(xì)苛刻到病態(tài)的要求，顧臻在國外比賽期間，如果他說九點打電話給他，晚了一分鐘她便會發(fā)脾氣。因為一些很小的事和他起摩擦，在電話里爭吵。他初初會每天給她一個電話，或許是忙了，漸漸剩下只言片語的交流。

顧臻回學(xué)校當(dāng)天，他們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飯在校園里散步，這次沒有牽手，沉默居多。

麥茫茫的校卡掉了，她蹲下來拾起的一會，顧臻沒留意，已經(jīng)走出去一段距離，她今天跟他的步伐跟得累，索性坐在路旁的長椅上：“顧臻！”

顧臻折返，問道：“怎么了？”

麥茫茫道：“應(yīng)該是我問你怎么了。你昨晚飛機(jī)落地也沒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