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二）

    羽衣拉了拉褲子，修長的手指向著方慈的方向一劃，她的睡裙就整齊熨帖地穿在了身上。

    灰塵逐漸散去，閣樓中變得一片狼藉，天窗幾乎整塊都掉了下來，砸在了他們剛剛躺著的位置，如果不是羽衣迅速將她帶離，怕不是方慈已經(jīng)被砸在了下面。

    人影突然一聲怒喝：你這狐貍精！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方慈這才看清破窗而入的家伙，這人看上去年紀(jì)不大，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模樣，清清瘦瘦，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皂色僧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對，僧衣。

    他是個和尚，光頭。

    只是臉上帶了一個墨鏡，碩大的墨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這少年的臉只有巴掌大，臉龐消瘦，下巴尖尖的，皮膚有些黝黑，但完美的臉型和利落的下頜線，無不顯示著，這應(yīng)該是一個長相頗為精致的少年，即使半張臉都被墨鏡掩蓋。

    方慈被這少年的造型驚了一下，她知道現(xiàn)在的小孩在打扮上都比較有自己的見解，只是沒想到和尚也不能免俗。

    瞎了眼就好好走路，不要從天而降，傷了人都不知道。羽衣淡淡地嘲諷道。

    少年聽了這話，面上露出一絲驚訝，這才環(huán)顧四周，然后看向了方慈。

    說是看，也不準(zhǔn)確，他只是臉朝向了方慈所在的位置，辨認(rèn)了一會兒之后，大驚失色：怎會真的有人？

    我居然剛剛沒有感受到有人的氣息。他自說自話著，然后又對著羽衣怒斥：必是你這狐妖吸了這女施主的精氣！

    女施主方慈無語。

    方慈看著被毀得慘不忍睹的閣樓，轉(zhuǎn)頭看向羽衣：能殺了他嗎？

    羽衣：我也是這樣想的。

    有些事情被打斷是會令男人非常不爽的，男狐貍也是。

    你這女人好生歹毒！少年連忙后退幾步，大聲斥道：不識好歹！

    你突然跳進(jìn)來，要不是狐貍護著我，我這會兒已經(jīng)被玻璃砸死，你還把我家弄成這幅樣子，你說我歹毒？方慈簡直要氣笑了。

    幾句話說得少年面紅耳赤，黝黑的臉龐上透著紅色，臉脖子都跟著變紅了，他自知理虧，但又嘴硬不想承認(rèn)，強撐著說道：降妖除魔乃我替天行道！

    放下這句狠話，他擺出架勢，就在袖中摸索著什么，誰知后腦突然一陣頭痛，他翻了個白眼，就倒在了地上。

    方慈拿著一條板凳腿，站在他的身后，看著躺倒在地的小和尚，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羽衣：就，就這？

    少年被五花大綁扔在了客廳，這會兒夏如是也被羽衣從客房放了出來，他剛就聽到閣樓里傳來巨響，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焦急地打轉(zhuǎn)，這下一出來，先看到客廳綁了一個人，又跑樓上，看著一片狼藉的閣樓，瞪大了眼睛看著二人：你們可不能做綁架勒索的勾當(dāng)。

    又看了一眼這人的打扮，更是吃驚：你們怎么連和尚都不放過??！

    夏如是焦急得在少年身側(cè)飄來飄去，生怕這人有什么不測，方慈本來只是人品惡劣，要是背上人命，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著少年光禿禿腦殼后面逐漸腫起一個大包，夏如是有些心疼，這么小的小孩，居然被方慈和羽衣折騰成這樣，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試圖撫摸他的后腦。

    一陣清涼從腦袋后面?zhèn)鱽?，似乎疼痛都減輕了不少，少年悠悠轉(zhuǎn)醒。

    嘶看來方慈是真的下手不輕，他齜牙咧嘴地抱著頭。

    你沒事吧？夏如是每次著急起來，就會忘記自己已經(jīng)變成鬼的事實，試圖和別人說話，說罷后才意識到對方根本聽不到，然后就是一陣失落。

    話出口，他才想到只怕這小孩也是聽不到的，有些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女施主，你這屋里怎么不是妖怪就是鬼？少年將臉轉(zhuǎn)向方慈的方向，問道。

    咦？你看得到我？？夏如是激動了起來。

    少年取下臉上的墨鏡，本該是眼睛的位置是凹下去的兩個空洞，與他精致的臉型和口鼻相比，竟是滲人的詭異。

    你夏如是后退了兩步，接著怒而轉(zhuǎn)向羽衣和方慈站的位置，語氣中壓抑不住的怒火：你們怎么連別人的眼睛都挖！

    羽衣：

    方慈：

    少年：

    咳咳。夏如是的打岔讓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剛剛想說什么了，被自己的口水猛地嗆了一下，咳了幾聲，才解釋道：我天生無目，生來就沒有眼睛。

    羽衣也無辜道：這真的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啊

    少年尷尬地又將墨鏡帶上，說：我雖無目，但我的感官就是我眼睛，這世間人多被假象迷惑，沒有眼睛，反而看得更多看得更清了。

    嗤羽衣在旁邊發(fā)出不屑的笑聲：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怎么好意思在這大言不慚，你不止眼瞎，我看你心也盲。

    你說什么？你這妖狐！說著，少年就從寬大的袖中摸出一串佛珠，一個利落的起身，就在地上站定：我今天就收了你這蠱惑人心的老妖怪。

    一時間，氣氛有些劍拔弩張，方慈的心都揪了起來，閣樓已經(jīng)被這個死小孩給砸了，這會兒是客廳都不想放過啊！

    別，別打！方慈連忙攔在兩人中間。

    誰知這少年一臉堅定的樣子，伸手就將方慈撥到一旁，別看他瘦弱，力氣倒是不小，直將方慈推了個趔趄，他說道：女施主莫怕，待我收了這狐妖，就幫你把那鬼也除了！

    夏如是：？？？

    方慈這邊脾氣又要壓不住了，她不敢保證自己等會兒會不會真的把這個腦子看起來就不太清醒的和尚給打死。

    倒是羽衣，又笑了起來：就說你眼瞎心盲，面前站的都是哪些人，你倒是一個都認(rèn)不出。

    聽到羽衣這樣說，少年疑惑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fù)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呵道：老妖怪，你能魅惑凡人，你當(dāng)你也能騙得了我？

    說罷，一個箭步就沖著羽衣奔去，高舉著手中的佛珠就向他頭上砸去。

    不等方慈和夏如是上前阻攔，少年突然腳下一頓，踉蹌了幾下，就又倒在了地上。

    三人面面相覷。

    羽衣上前檢查了一番，口中不住地發(fā)出嘖嘖聲，然后抬頭對著方慈說：估計是剛剛被你砸得腦震蕩了。

    方慈無語了一陣，瞟了一眼狼藉的閣樓，然后面無表情地說道：殺了吧，然后把他尸體丟海里去。

    好嘞！羽衣笑得眉眼彎彎。

    不，等，等等啊你們！夏如是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