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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猛然抬眼,露出混合著頓悟與茫然的復雜表情。她又細細排查了半天,最終承認,自己的心思是有限的,若要完全解開此事,還需李玄慈相助。一是需要他那jian猾的腦袋,二是需要他高貴的權位。十六矯情了下,又覺得何必浪費時間,既然早知道了必定要走哪條路,那么早走便早通。她叩響了隔壁的門,李玄慈開門見是她,倒挑了眉毛。不過幾個時辰而已,便能面色如常地主動來找他,倒是有些膽色。但十六見到他的瞬間,垂下的指尖到底下意識顫了一下,李玄慈沒有錯過這個瞬間。他抿了唇,眼里被挑起些興趣,看來不是無動于衷。“怎么,不怕了?”李玄慈的笑含著些惡意,手指緩慢又刻意地劃過她落下來的一絲頭發(fā),輕輕挽到她耳后,指尖若即若離觸過她小小的耳骨。李玄慈望著她后頸露出的一點瑩潤,和她不自覺收緊的唇角,心中愉悅地想著。她此刻一定連骨頭縫里都起了麻。真有意思,就像野獸用利爪戲耍著受了傷、逃不掉的兔子,撥作一團白毛滾來滾去。兔子卻開口了,說道:“我探出了些門道,可也還有些事想不通,想讓你一起想。”她倒坦誠得很,李玄慈卻還不肯放過,繼續(xù)追問著:“讓我?”十六默默按下一口氣,在心里那本帳本上再記上一筆,改了口吻:“請你?!?/br>可李玄慈還是那副模樣,高高在上地睨著她,等著下文,面上什么表情也沒有,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求你?!?/br>十六從善如流,又下了一個臺階,心中卻反倒暗暗沒了之前那樣的糾結和緊張。這樣小氣又幼稚的人,便是再穎悟絕倫,再殺伐決斷,也只讓她想呸呸呸多過害怕。小十六才不是那樣計較的人,和某人不同,她心智成熟,能屈能伸,不過是嘴上讓人兩句便宜罷了,有什么好在意的。李玄慈眼尾勾了下,側身讓她進了房間。十六將她思索良久的那張紙擺在桌上,然后滿懷期待地看著李玄慈。但李玄慈看著那張皺皺巴巴,字也算不得好看的紙頭,再看看皺頭巴腦的十六,只覺得都一般寒酸,看一眼都有些糟踐眼睛。十六沒有等到回音,干脆講起自己的理解。“你真是料事如神,搗鬼的果然是個道士。”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在這樣剛漏了把柄的時刻,馬屁先行總不會錯的,只可惜十六的馬屁,過于直白和有限了些。李玄慈睨了她一眼,譏道:“這回不說是妖和尚了?”十六眨眨眼,直接忽略了自己曾將鍋推給佛門同行的歷史,跳到了分析。“我今日出去探聽,東市有積壓的馬尾羅一銷而空,還有青壯年被召進山里挖石。”“馬尾羅是用來篩料的,山中挖石,大概是為了多弄些硝石、石中黃子之類的金石藥。煉丹的道士多半都有丹鼎,可這些消耗品卻不一定備那么多,需要召人進山采石,可見必定是在極大規(guī)模地煉丹。”十六拋完了磚,就瞪著眼睛等金玉啪啦啪啦落進她懷里。“這便完了?”李玄慈的眼鋒掃了過來,口氣平淡。“我笨,你聰明,行了吧。你這樣聰明,倒是告訴我呀。”十六痛快認了自己笨,心里又偷偷記上一筆小帳。“看一見一,那是蠢貨。看一只見二,一半蠢貨?!崩钚瓤哿讼履咀?,似敲打一般。“那道士既然能影響縣令,為何要自己去找馬尾羅和金石。市面上的硝石一類,尋常人不好弄,官府難道還不好弄?不過一句話的事,卻舍近求遠,私下找了人去開山石?!?/br>他點到為止,將問題重新拋向十六。她眼神愣怔,然后突然有了光彩,“他瞞著縣令,自己私下也在搗鬼,他們所謀并不相同!”李玄慈瞧著她,越發(fā)覺得像是給根胡蘿卜,就忘了自己身在利爪下的肥兔子,挑了眉毛,難得贊同了句“不錯”。“怪不得那些搜羅的孩童,八字都格外講究,甚至有因八字不符被退回來的。歷來祭河神,能找到人就不錯了,并不十分講究八字,更別說退回來的?!?/br>“那道士不是在祭河神,他,他是在用人命擺陣煉丹?!?/br>李玄慈看著十六閃閃的眼睛,覺得有時候和笨蛋說話,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至少他的獵物,蠢得挺有新意。三十八、陷阱“那道士不是在祭河神,他,他是在用人命擺陣煉丹?!笔劬α亮恕?/br>所以他才會繞過縣令,收集煉丹的各種材料;才會如此講究孩童的八字,因為都是要壓陣的。“那還等什么,將那道士和縣令一起捉來對質不就完了?”她眼睛亮亮地看向李玄慈,都忘了不久前這人是如何欺負她的,只將他當作了話本里從天而降的青天大老爺,真是記吃不記打。可惜李玄慈不是什么從天而降的青天大老爺,便是他要從天而降,也只會是索命的閻羅。他指尖輕扣了桌面,眼尾挑起一痕,只輕瞄了十六,見她喃喃動著三瓣嘴的兔子一樣,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毫不猶豫地潑了冷水。“不急?!彼嫳M了桌上的茶。怎么不急,十六有些不明白,坐在板凳上瞧他。過了一會兒,她漸漸回過味來,只覺得屁股底下的板凳上嵌的玉石面冰得她發(fā)慌。“你要等出事后,再名正言順插手?”她聲音還算平靜,但眼睛垂下,望著自己寒酸的棉布鞋,旁邊便是李玄慈的皂色靴子,幾層絲做的,還繡了暗紋。一定很貴,她從沒穿過那種貴。可將這樣貴的靴子踩在腳下的人,心似乎都很硬。十六一不說話,李玄慈便察覺了,他眼里帶了笑,桃花樣的翹起一痕,眸子卻冰涼得很,用譏誚的口吻,刺了她一句。“我倒不知道,你還是個悲天憫人的善心人。”十六本該什么都不說,默默受了這譏諷,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挨他奚落,反正又剛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反正本來也知道他就是個大壞蛋。但盡管有這么多“反正”,十六忍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忍住。“我以為你壞得坦蕩,結果也不過和尋常壞蛋一樣?!彼椭^,有些倔地說。李玄慈卻抬手扼了她下巴,強迫這犟種看向自己,即便如此,她眼睛還要往旁邊望,呈現出一副斜眼歪嘴的可笑模樣。這樣可笑的人,還說他不坦蕩。“怎么,不按你的心意來,便是不坦蕩了?”他的眼神擒著十六的臉,不錯過任何的表情變化。十六應該將話說得好聽些的,可她實在不會彎彎腸子,所以被逼迫了,便只能竹筒倒起了豆子。“你要等,無非就是想這些孩子填了水鬼的肚子,鬧大了,再來一塊收拾,這樣無論誰都挑不出你的錯處,也疑不上你?!?/br>她下巴被捏得發(fā)紅,說話也有些可笑的含糊,但眼神卻還是倔得不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