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

    思汝還有話想與他說，可現(xiàn)在不是合適的時機(jī)，此刻的她心亂如麻，只能把想說的話記在心里，祈禱季沁化險為夷，然后她一定會和他說清楚。

    可以的話，她所要彌補的，不僅是她和季沁的過去，還有她和他的過去。

    她默默松開他的手，好讓他可以專心開車。她現(xiàn)在能說的只有一句微不足道的謝謝。

    這時，沈諾派人調(diào)查季沁去向也有了新線索，她所乘坐出租車送達(dá)的地點與薛南給的地址是一致的。那是市郊一座陳舊的工業(yè)大廈，中間有幾層樓租給了一家小型貨運公司，而那貨運公司背后便是那個社團(tuán)的人在運營。

    他們到時，恰好警方那邊也有隊伍抵達(dá)。

    下車后，思汝與警方交代了季沁的情況，只說是小女孩因為賽車結(jié)果不公正的事，可能來找這里向另一方討說法。

    為首的崔警官表示他們也對賽車背后的緣由也有懷疑。就在兩方說話間，突然大廈頂樓傳來一陣爆破聲，眾人循著聲響望上去，就見大廈頂樓漫起濃煙，隨即燃?xì)庑苄芑鹧妗?/br>
    警方當(dāng)即圍起警戒線，聯(lián)系消防并著手滅火。

    小沁！思汝下意識想往大廈里一探究竟。

    沈諾把她拉住，冷靜點，季沁未必在里面。

    思汝卻失了理智，萬一在呢？

    沈諾再看逐漸向下蔓延的火勢，沒有猶豫，你在這兒等著！

    思汝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出聲要喊住他時，他人已經(jīng)沖進(jìn)了大廈里。

    三樓！思汝大喊，薛南說他們就在三樓會面！

    警方只來了六七人，消防隊伍還沒到，他們只留了一人在大廈外維持秩序，其余就憑著大廈外簡陋的消防設(shè)施開始滅火工作。大廈陸續(xù)有人跑出，沒有季沁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出來的這些人與薛南口中的社團(tuán)是否同一批人。

    思汝看著他們跑走的方向，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有沒有可能是季沁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或者警方來這里的動靜，讓這個社團(tuán)的人便制造一場火災(zāi)意外轉(zhuǎn)移注意力。

    思汝告訴維持秩序的警官這個想法，警官則表示，當(dāng)務(wù)之急，先穩(wěn)定火情。思汝也明白，可在原地等待是越等越焦急，她恨這種無能為力的無助感，只能告訴自己冷靜清醒，記住每一張跑出大廈的面孔。

    就在慌亂之時，思汝見到一位中年女士背著一個眼熟的小挎包是季沁的背包！

    思汝跑去抓住那位女士，著急問她這個背包怎么有的？對方支支吾吾，思汝更斷定這一定不是她自己的財物。

    求你了阿姨，這可能是我們家姑娘的東西，她可能就在火場里面，或許已經(jīng)遇到了意外，我求求你告訴她在幾樓？

    我沒看到什么姑娘這人是隨著大流匆匆從自己家里逃出，自家財物什么也沒帶，在樓梯層見到這么背包便撿在身上，見思汝焦急的模樣，于心不忍，還是說了實話，但這背包我是在六樓樓梯撿的。

    六樓！

    那季沁是直接去了六樓？還是如果說沈諾在三樓找不到她，往上一層層再去找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與其在這里做無用的等待，還不如......

    焦慮讓她的胃開始隱隱作疼，但這時候身體上的疼痛已比不上內(nèi)心的煎熬。

    思汝半刻也等不及，逆著濃煙跑進(jìn)大廈里，直奔六樓。

    六樓看起來是片倉庫，堆滿紙箱與雜物，警方和沈諾都未找到這層來，整個倉庫瞧不見人影。

    小沁！季沁咳季沁！濃煙嗆得她喊兩三句就咳嗽，但思汝還是放聲呼喊，有種無法言喻的直覺告訴她季沁就在里頭。

    就在她以為無人響應(yīng)時，轉(zhuǎn)身就聽見細(xì)微的嗚咽聲。

    季沁！季沁是你嗎！你在這里是不是？

    思汝放輕腳步，嘗試辨別嗚咽聲方向，終于在倉庫最里頭的一個房間發(fā)現(xiàn)被人捆綁住的季沁。

    小沁，別害怕，姑姑來了。思汝先撕去她嘴上的膠帶，而后四處找可以解開繩索的工具。

    姑姑......我以為我要被悶死了終于得以開口，季沁開始放聲大哭。

    思汝尋得一把刮紙刀，一邊替季沁刮斷繩索，一邊問她有沒有哪里受傷，能不能走路。

    但當(dāng)她們往外跑時，蔓延到六樓的火勢卻阻斷她們的去路。

    思汝看見了洗手間的位置，帶著季沁往里退，前往洗手間取了兩條毛巾弄濕，又往兩人身上灑濕，再出來沿著火勢小的方向，指導(dǎo)季沁往外走。

    就在門口，她的胃不爭氣地絞著疼，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季沁往前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姑姑的異樣，忙也停下來回頭問姑姑有沒有事。

    思汝強(qiáng)忍著朝她搖頭，正要往前走，卻見季沁頭頂?shù)呢浖苷龘u搖欲墜。電光火石間，她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快步上前把季沁向前推開，自己擋住了掉落的鐵架。

    小心！啊

    這一撲地，把思汝的眼鏡也撞飛，鐵架正正打在她腰間脊梁骨，被火燙得灼熱的金屬溫度燙得她背部疼得無法動彈。

    沒有了眼鏡，她連季沁的身影都看不清，只能盲目地朝著那個方向叫季沁快跑，而疼痛與烈熱正在一點點麻痹著她的意識

    ***

    凌晨五點四十五分，一輛出租車的電臺上正播報著剛剛發(fā)生在市郊的一宗失火意外，事故造成1人死亡，4人受傷。

    坐在出租車上的季洲萬萬沒想到，他正聽著的這宗意外會與自己的親人有關(guān)系，當(dāng)中所提及的一名傷者正是他的姑姑。

    他剛從青藏高原捕捉冰暈景象回來，正在家里補眠，是半夜心神恍惚睡不著，起來收到姑姑的留言說季沁出事住院，他正要動身前往醫(yī)院，卻又收到季沁的電話出事的人一下從季沁變成了姑姑。

    怎么回事??？不是說你出事，怎么又成姑姑了？電話里頭的季沁說不清楚話，但光是生命垂危四個字就夠嚇人，季洲一趕到醫(yī)院，便抓著急診手術(shù)室外的季沁問個究竟，見她滿臉灰燼，更是急得慌，別哭呀，說話！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季沁一個勁地?fù)u頭，回憶起一個小時前的火景，仍舊驚魂未定。

    她看著姑姑替她擋下掉落的鐵架，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見已經(jīng)有火焰燒到姑姑背上的衣服，她連忙拿著手上的毛巾嘗試去撲滅那點火焰，可她太慌張了，拍沒兩下毛巾就從她手中脫落，

    她聽著姑姑低聲連連叫她快跑，濃煙把她嗆得無力，最后她真的聽從姑姑的吩咐，想著快些跑出這里找人來救姑姑。

    好在她跑到門口時就見一個高大身影，他身后還有幾抹閃耀的消防橙。

    季沁泣不成聲，朝他們指了指姑姑的方向，話還沒說，就見沈諾哥哥先消防員一步奔向地上的身影，他第一時間摘下自己的氧氣面罩給姑姑戴上。

    隨后消防員滅火，協(xié)力抬起支架，后面后面她就看不到了，有位消防員護(hù)著她先下樓。

    她在樓下等待時，腦袋一片空白。直到看著沈諾哥哥抱姑姑下樓，上救護(hù)車支架，看到姑姑背部觸目驚心的傷口那刻，她才終于意識到所有事情的后果嚴(yán)重性。

    別問了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在季洲的連聲追問下，季沁承受不住壓力，掩面痛哭。

    像個局外人一樣的季洲見meimei這種態(tài)度更是抓心撓肝，想去問在場的第三人，卻被那人冷森的氣場震懾住。

    季洲從小就害怕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只有在姑姑面前才會對他和季沁好一些，姑姑一不在場，他便連一個好眼色也懶得敷衍。盡管后來有次他與朋友在酒店鬧出了點麻煩，多虧有他出面解決，還答應(yīng)不告訴姑姑，可季洲仍舊對他有所畏懼。

    此時見他默不作聲以及生人莫近的態(tài)度，季洲更是開不了口。

    所以姑姑會沒事的吧最后他只能自己這樣安慰自己。

    最好，就在這時，季洲所畏懼的那個人開口，你們最好祈禱你們姑姑平安無事。

    否則

    否則。

    沈諾沒有說下去。

    眼前站著的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也是他想替她守護(hù)的兩個人。

    他以前，甚至到現(xiàn)在，都無法理解她對親情的這種重視。

    還沒有被接到沈家前，他便跟著親生母親在夜店里看過許多人情冷暖，在他的認(rèn)知里，所有的獲得都伴隨著付出。他的親生母親把他送回沈家，究竟是為了她所追求的富貴，還是為了拋下他這個累贅跟情人去日本，他后來都不想追究了，因為在她半生所忙碌追求的幸福里，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

    他進(jìn)沈家時，故意把自己弄得慘兮兮，企圖引起他們?nèi)我庖蝗说淖⒁?，可結(jié)果適得其反。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她。

    最初的最初，他好羨慕她，她看起來就是被親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小孩，無憂無慮，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收獲大家的喜愛。

    后來與她認(rèn)識，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mama早就不在了，原來她也是一個從小沒有母愛的小孩。可為什么她還能那么快樂。她說她還有很疼愛她的爸爸和哥哥，可沒多久，她爸爸也走了，她卻還能反過來去安慰自己的哥哥。

    真好，他們兄妹的感情真好。不像他，無論是大伯還是二房的那兩個，沒有一個兄弟姐妹是真心接納他。

    后來有天沈鈺怒不可遏來找他算賬，你到底憑什么讓Carmen這么幫著你，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打電話說自己已經(jīng)回家了，我們才沒有接你一起下山，你卻跟Carmen說是我們丟下你？

    沈諾誠懇道歉，因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們的Carmen與他們疏遠(yuǎn)。那刻他意識到，她的站邊，她的依賴，她的需要，很有價值。至少能讓沈鈺這么愛而不得。

    于是他便一點點朝著她所喜歡的方向努力。

    被她喜歡，成為他活著的所有信仰。

    可后來有一天，她說她不喜歡他了。分開后的無數(shù)日夜里，他才明白過來，所謂被她支持，被她依賴，被她需要，被她喜歡，歸根到底都是一個她，她才是那個信仰的中心。

    所以沒關(guān)系，那往后他就守護(hù)她所喜歡的，四季珠寶，她在這世上最重視的兩個親人。

    但所有這些的前提是，她健康地活著。

    如果她不在了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他掐滅絕不可以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

    否則所有相關(guān)的人他都不會原諒。

    包括他自己。

    漫長的等待后，手術(shù)室門前的亮燈終于停下。

    ***

    思汝恢復(fù)意識那瞬，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叫聲，是季沁叫她姑姑的聲音。

    于是她努力睜開眼，刺進(jìn)眼簾的光亮令她不適地又合上眼。

    季沁連忙喊來醫(yī)生，待醫(yī)生檢查完吩咐了兩聲，她便忍不住趴在床前向思汝道歉。

    對不起，姑姑

    終于清醒過來的思汝連忙搖頭，想開口，聲音卻是嘶啞的，但她仍堅持說話：你沒受傷吧？

    季沁眼里蓄滿的淚水在聽到這句問候后徹底忍不住，哭著搖頭，一個勁說對不起。

    思汝忙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哭什么，姑姑沒事是姑姑要說對不起，是姑姑不夠了解你，沒有照顧好你。

    季沁還想說什么，卻被季洲阻攔：季沁，你注意點姑姑的傷！

    我知道，我沒碰到！

    你剛剛就要碰到了，是我說不要你才沒有

    看他們兄妹斗嘴，思汝忍不住想笑。但她環(huán)視了一周病房，眼神卻不由黯下來，忙問：沈諾呢？他沒有受傷吧？

    守在房門的Alex這時才出聲解釋：師姐放心，沈總沒事。因為美國那邊有個項目出了問題，他早上剛乘飛機(jī)趕過去。

    那就好，思汝聽到他也沒事，心就安定下來，可隨即又有些悵然若失，一時間說不清緣由，她又重復(fù)了一遍話，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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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汝別難過，下章就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