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如影隨形(3)
番外七:如影隨形(3)
長夜來臨之際,阿秀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把小房間收拾干凈,還熏了香,當即向江韞之回話,郗良今晚可以入住了。 站在門口,郗良臉上有幾分哀怨,倚著門框,低低叫了一聲,江娘 江韞之站在屋內(nèi),掃了一眼阿秀的打掃成果后走到門口對郗良柔聲說:進來,以后你就住這一間了。 佐銘謙站在旁邊,心不在焉地張望。 江娘,那你呢? 我還是住我的房間。 銘謙哥哥呢? 他的房間在隔壁。 不跟我一起睡嗎? 你要自己睡。 郗良搖搖頭,我跟jiejie一起睡,爸爸不在的時候,mama也跟我們一起睡。 江韞之無奈垂眸,摸摸她的腦袋說:過段時間你就會習(xí)慣的,現(xiàn)在上床睡覺去。 郗良被江韞之拉到床邊,佐銘謙悄無聲息退出房外,望著小院里的黑色帷幕,耳邊飄著郗良哀求的聲音,江娘,我不敢睡你讓銘謙哥哥陪我睡好不好江娘 江韞之當然不答應(yīng),佐銘謙對原因很清楚,男女授受不親,書上說的。 夜半,佐銘謙躺在床上,屋外冷風(fēng)掃蕩,樹葉沙沙作響,擾得他不能入眠。當然,這是虛的,主要原因是他心里惦記著隔壁的郗良,不知道她睡了沒有,會不會做噩夢。 倏然,房門被推開,黑暗里,佐銘謙下意識望去,沒有人影,他以為是風(fēng)在作怪,掀開被子起身時,他呆住了,一扇門被完全推開,一個小東西爬進來了。 佐銘謙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黑暗里視線有限,但他仍能看見那個黑色的東西進來后掩上門,房內(nèi)陷入更深的黑暗,接著,她鬼鬼祟祟地爬過來 良兒? 黑影剛爬到床邊,爪子扣在踏腳凳上,郗良仰頭,露出得意的笑靨,銘謙哥哥。 她的黑眼睛,在黑夜里仿佛會發(fā)光,佐銘謙自認為看見了,她的眼睛露出兩點光芒,一瞬間照耀了他,令他能在黑暗中看得更加清晰。 你在干什么? 郗良直起小小的身子,冰涼的小手放在床沿,懇求道:銘謙哥哥,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男女授受不親只有夫妻才一起睡佐銘謙滿腦子圣賢書,眨巴眨巴眼睛,正人君子地呆了。 郗良跪坐在地上,睡衣單薄,在佐銘謙不出聲的時間里,她臉上的神情從期盼慢慢變成沮喪,瘦小的身軀冷得幾近麻木,母親和jiejie的離去又一次在眼前重現(xiàn),雨雪交加,打得她如同樹枝頭的枯葉般搖搖欲墜。 她吸了吸鼻子,把佐銘謙拉回神,你哭了? 銘謙哥哥 上來吧。 佐銘謙朝她伸出手,她驚喜握住,連忙爬上床,安穩(wěn)地坐在床里邊,她抹抹臉上的淚水。 她的手冰得嚇人,寒冷滲骨,佐銘謙溫暖的手掌只是被觸碰了一會兒,似乎也跟著冷了。 拉好被子,佐銘謙輕聲道:躺下去。 郗良乖乖躺平,如愿以償?shù)乜粗翥懼t給自己蓋上被子,接著他也躺下來,她即刻翻身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蜷縮在他身邊,感受著他身上的溫暖,心里像一塊冰就要融化。 銘謙哥哥,你真好。 佐銘謙躺得直直的,深吸了一口氣,一胸口都是冰冷的氣息,只覺自己正用薄弱的體溫在抵御寒氣,今夜注定無眠。 銘謙哥哥,你抱我好不好?jiejie都會抱著我睡的,因為要互相取暖。 佐銘謙聞言不自在地攥緊雙手,一動不動,生硬道:睡覺,等一下就暖和了。 幾個晚上過去,兩個孩子都心照不宣,沒敢讓江韞之發(fā)現(xiàn),每天睡得晚,起得早。 被發(fā)現(xiàn)的這一天早晨,江玉之要找郗良,在她的房間里找不到人,便往江韞之房里去。 江韞之剛剛洗好臉,聽聞郗良不見,詫異地跟著江玉之走到小院里,郗良房里確實沒人,姐妹相視一眼,叩響了佐銘謙的房門。 佐銘謙已經(jīng)醒了,穿著冰涼的衣服,捋一捋墨黑短發(fā),面無表情地拉起被子直接把熟睡中的郗良蓋住,再將她的鞋子踢進床底下。 開了門,他有些驚訝,母親,小姨? 知道良兒在哪里嗎? 江韞之進了門,看不見要找的人,瞥一眼床,徑自走過去,一手掀開被子。 銘謙,怎么回事? 佐銘謙若無其事,用與江韞之如出一轍的語氣說:她害怕。 江韞之微蹙眉頭,江玉之輕笑,jiejie,你讓他們睡隔壁,不就該得想到會有這一天嗎? 江韞之眉頭蹙得更深,江玉之的話怎么聽怎么陰陽怪氣。 當著孩子的面胡說什么? 江玉之面不改色,笑而不語。 母親,小姨,你們這么早,是有什么事? 佐銘謙稍稍清醒,平靜的話語間透著不符年齡的沉著,在江玉之聽來,真是像極了他那個該死的父親。 沒事,我就想問問良兒,要不要跟我去城里玩。江玉之壓下心底的念想,風(fēng)輕云淡說,既然她還沒醒,就不叫她了,免得她沒精神。 江玉之兀自離開,帶著佐銘謙暗暗渴望出門的心。 清冷的早晨,母子二人走出寢室,江韞之看著發(fā)絲凌亂的兒子,心情復(fù)雜問:這幾天,她一直跟你睡在一起? 嗯。 你想陪她睡多久? 佐銘謙不解地抬起頭。 你若是再縱容她,她這輩子就不敢一個人睡覺,可能也沒法認真接受她的家人已逝的事實。江韞之神色黯然,沉吟道,銘謙,你要知道,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所以你不能讓她依賴你,這對她不好。 事實上,江韞之清楚該由自己來教育并安撫年幼的郗良走出家破人亡的陰影,可是她怕自己的言語會過于不近人情,畢竟,在父母雙亡一事上,她自始至終都冷酷地感到慶幸。 她只能不負責(zé)任地將這件事推給懵懂的佐銘謙。 那今天晚上,我讓她自己睡覺。 不能陪郗良睡一輩子,不管她有多害怕。佐銘謙將這個事實銘記于心。一直到夜里,郗良又鬼鬼祟祟地爬進他的房間,黑暗里,他無語凝噎。明明讓她別爬了,這會把灰塵帶上他的床,可她就是聽不進去的樣子,一夜又一夜。 良兒,回去睡覺。躺在床上,佐銘謙也不起來給郗良讓位,直接開口道。 郗良僵在床邊,直起身子,不明所以地望著床上的人。 回去睡覺,別著涼了。 銘謙哥哥郗良一臉委屈,挪著膝蓋趴在床邊湊近佐銘謙,我一個人睡不著。 你得習(xí)慣一個人睡。 為什么呀? 人就是得習(xí)慣一個人睡覺,我習(xí)慣了,你也得習(xí)慣。佐銘謙不看她,自顧自閉上眼。 郗良皺緊眉頭,低下頭,不能理解地搖頭,我不要,不要習(xí)慣 佐銘謙不出聲,郗良顫抖的呼吸縈繞在耳,他微一睜眼,床邊的黑腦袋低著,一雙小手輕輕揪著被子邊緣,他又閉上眼,狠下心冷聲說:回你自己房里去睡。 銘謙哥哥郗良稚氣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能縱容她,這對她不好。佐銘謙翻身背對她,一聲不吭。 銘謙哥哥郗良伸出手,隔著被子輕輕觸碰佐銘謙的后背,想不明白他為什么對自己不好了。 過了一會兒,佐銘謙沒好氣地起身,外套都顧不得披上,抓著郗良的手臂將她提起來,徑直往門外走。 郗良的被窩凌亂,佐銘謙將她按在床上,垂在身側(cè)的手冷得緊緊握起。 躺下去睡覺。 銘謙哥哥,你也來睡。郗良微微咧開嘴,拉著佐銘謙的手,他卻站著一動不動。 我在這里陪你,你躺下去睡覺。 翌日,佐銘謙醒得晚了一些,睜眼時床邊趴著個小腦袋,一雙泛紅的眼睛帶著幾分怨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你一直在這里?他困乏地問,印象里自己等到她入睡了才回房。 我剛來。郗良舔著薄唇,撓撓凌亂的頭發(fā)。 早飯過后,江彧志出門去,郗良破天荒沒有跟在佐銘謙身后去書房,而是無聲無息地跟在阿秀身后。 明天是冬至,江玉之吩咐阿秀去燒水,她要宰一只雞。郗良知道宰雞,卻沒見過,好奇驅(qū)使,便跟著阿秀去。 飯桌上,只剩江家姐妹。 江玉之喝著粥,漫不經(jīng)心說:這丫頭真是怎么看怎么鬼頭鬼腦的。jiejie,你不怕銘謙給她騙了么? 她只是個孩子,你怎么能這么說她? 老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jiejie不信? 江韞之嗔怪般瞥了她一眼,無奈搖搖頭,也不說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一起長大,將來會分不開? 江韞之不愿像江玉之一樣想那么多,在她看來,佐銘謙和郗良就是純粹的兄妹,若是生活久了,有了感情,那也是兄妹之情,別的,現(xiàn)在放他們身上還言之過早,何況佐銘謙心里已有 總而言之,比起郗良,蘇家的女兒才叫江韞之心煩。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姐妹各自放下碗筷離去,江玉之晃悠悠地走向廚房,人還沒到,就聽見女孩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