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昨日的世界（11）

    澤慶再次瞥了在場的數(shù)十人一眼，昏暗的光芒下，她動了動右手五指，接著握成拳頭，憂郁的眉眼間騰起一抹肅殺。

    在場的鄉(xiāng)親們都給我聽好了，我澤慶，不是寡婦，也不是妓女。我兒牧遠，自然也不是你們口中的野種。今天，我的話在這說清楚了，以后再讓我聽到半點讓我不爽的話，這口無遮攔的一家的教訓(xùn)就是你們的下場！

    眾人驚愕，澤慶話音剛落，寬袖里滑出一把五寸余長的木尺，照著老結(jié)巴的臉狠狠抽了下去。

    這會兒老結(jié)巴才回神，自己沒有走狗屎運，沒被這絕世美人瞧上，木尺在臉上甩出一道痕，他痛醒了，眼神兇惡起來，剛要揪住這小娘們好好收拾一頓，她又一木尺下來，劈得他的拳頭像骨裂了一樣，他慘叫一聲，澤慶鉗住他的手臂一擰，直接讓他的胳膊脫臼，干脆利落。

    慘叫震懾著圍觀的眾人，老結(jié)巴只有蠻力，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澤慶偏身又一擰，接著長腿一掃，撞得老結(jié)巴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哀嚎。

    隨即，澤慶抬眸看向辜盼娣，她張大了嘴，回過神來扭頭要跑，還高喊道：救命啊，殺人啦！

    澤慶邁開一步，踢起一塊小石頭，擊中了辜盼娣的腿肚，她不堪地撲在地上，澤慶走近她，低聲道：打你們我還嫌臟手，可我早讓你道歉了，是你不知好歹。

    啊不要過來啊，殺人了！辜盼娣手腳哆嗦著，哭喊得語無倫次。

    澤慶不為所動，抬腳踩在辜盼娣的一個膝蓋上碾了碾，痛得她叫聲凄厲，把不遠處的澤牧遠嚇得心臟像停跳了一拍。

    很快的，澤慶收回腳，偏頭看著瑟瑟發(fā)抖的村民們，又看向坐在門檻上的小結(jié)巴，他的手一抖，還沒啃干凈的雞腿骨掉在兩腳間。

    澤慶漠然地從袖子里掏出幾張鈔票朝天一扔，木尺又利落脫手飛出，直接穿過一張鈔票，釘在結(jié)巴家的土墻上，利落的功夫活生生把眾人嚇得倒抽冷氣。

    以后說話，都給我經(jīng)過腦子，否則，后果自負。澤慶冷冷說道，轉(zhuǎn)身走向澤牧遠，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警告說，有種就去報警，你們以為我的錢是干什么用的。

    威懾力十足的澤慶就這樣面不改色地牽起驚呆了的澤牧遠揚長而出，留下令人無從下手的慘局。

    老結(jié)巴趴在地上，氣得都要吐血了，又悲嚎又怒罵，臭、臭娘們，這、這這，人人人家這是賣rou的嗎？這、這是妓妓女嗎？這他、他娘的就一、母夜叉！你吃飽了撐著啊，惹惹惹惹這么個事？害、害老、老子白白被、被她打！我我我打死你個臭、臭娘們！只可惜他雙臂脫臼，一時打不了自家媳婦。

    遠處的巷口，郗刻從曹大家出來，途經(jīng)這里又觀看了整一個戲劇性的場面，見澤家母子平安走了，便也轉(zhuǎn)身離開。

    回家路上，澤慶沒說話，澤牧遠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腦海里還在重演母親三兩下就把一個健壯的男人打趴下的畫面，內(nèi)心騰起一股驕傲，他抬頭說：mama，你好厲害啊，你怎么會的？

    澤慶摸摸兒子的腦袋，想了想說：mama以前耍過雜技。

    她十多歲時跟了佐凜，二十歲又跟了佐雬，這對兄弟陰狠毒辣，本事也高，她在他們身邊的歲月漫漫，說沒從他們身上學(xué)會點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她天生力量大，一般人于她而言，就像她于佐家兄弟而言，不過是垂死掙扎的廢物。

    然，她不由遲疑，現(xiàn)在兒子崇拜她，以后，又該是一番怎樣的局面？她從沒聽過佐凜或佐雬談及他們的母親，她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母親是怎樣看待的。

    小遠，以后，你會變得比mama更厲害，是真正的厲害。

    真的嗎？經(jīng)過今天，澤牧遠極其向往自己可以變得厲害，憧憬一笑，那以后我來保護mama。

    嗯。澤慶望著路的前方，鼻子一酸，淚珠無聲滑落。

    這個時候，孩子是愛母親的，可是她不敢得意忘形，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怕有朝一日孩子長大了，回過頭來看卑微下賤的母親，會難過，會抗拒，會嫌棄

    光螢村里，澤慶是妓女這一天方夜譚就這樣轟轟烈烈地翻篇了，村里治跌打損傷的老大夫憑著這件事?lián)屏瞬簧俸锰?，畢竟學(xué)堂一鬧，好多男孩子都受了傷，而老結(jié)巴夫妻兩人的錢包更是被他榨了個干，因為他聽說，澤慶打人是給了錢的。

    比起往日的鬧哄，見過血的學(xué)堂開始有了讀書育人的沉靜氛圍，事發(fā)當(dāng)天被血嚇得當(dāng)場尿一褲子的曹小豪也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變得安分了。

    只有澤牧遠知道，那一天過后，曹小豪被他母親強行拉了過來，給澤慶賠禮道歉。澤慶神情冷淡，只陪著這位村長夫人喝了泡茶，直到送他們母子離開，澤牧遠都沒聽到澤慶有說過一聲原諒，比如說沒關(guān)系、不礙事、都過去了。

    沒過多久，澤慶讓澤牧遠帶上澤水光和澤水心去學(xué)堂，她已經(jīng)和教書先生說過了。澤牧遠點點頭，毫不猶豫地牽起兩個meimei，一手一個。

    目送孩子離去，澤慶暗嘆一聲，她有私心。

    郗良為了澤牧遠捅傷人的事她都聽過了，這一次她不像平日聽到他們成雙成對那般平靜，她內(nèi)心不安，清楚事情不能再這樣發(fā)展下去，否則后果可怕。

    她讓澤水光和澤水心也去學(xué)堂，就是希望澤牧遠不會再專注于郗家姐妹。澤牧遠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也是個好哥哥，他對兩個meimei一直很照顧，那么去了學(xué)堂也是，他一心都會在兩個meimei身上。

    一早到學(xué)堂，郗良看著自己在澤牧遠旁邊的位置被兩個小人兒給占了，一時之間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驚愕與不解寫滿了整張小臉。

    郗耀夜眼前一亮，牧遠，你meimei也來上學(xué)嗎？

    嗯。澤牧遠微微一笑，輕撫澤水光和澤水心的腦袋，叫jiejie。

    jiejie。兩個小女孩乖巧出聲。

    澤水光望著郗耀夜，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小手伸出，輕輕碰了一下郗耀夜的裙子后攤開來，手心放著一顆龍眼。

    這是給我的嗎？郗耀夜拿起龍眼，看見澤水光認真地點頭，不禁撫摸她可愛的腦袋，謝謝小光。牧遠，你的meimei好可愛啊。

    眼睜睜看著平日只圍著自己轉(zhuǎn)的澤牧遠和郗耀夜的目光都聚集在兩個meimei身上，郗良孤寂地站在原地，像一只暴躁的小龍，氣呼呼地鼓起胸膛，就是噴不出火來。

    最后，她一言不發(fā)回到原本的位子，難過地趴在桌上。

    澤牧遠默默望了郗良一眼，再看兩個meimei，想起上回的事，頓覺惘然。

    郗耀夜吃著清甜的龍眼回到位子上，敏銳如她，自是察覺自家meimei吃醋了。咽下果rou，她也趴在桌上，臉蛋貼近郗良，小聲問道：良，你怎么了？

    郗良不回應(yīng)，郗耀夜眨眨眼睛，又問：你真的這么想跟牧遠坐在一起？不要jiejie了？

    郗良總算微微抬起頭，一腦袋往郗耀夜懷里鉆，依舊不吭聲，郗耀夜撫摸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澤牧遠的方向。

    幾天后，郗耀夜和澤家姐妹熟悉了，澤水光和澤水心都喜歡她，一口一個夜jiejie。

    想不想和夜jiejie坐在一起念書呀？郗耀夜問。

    想。澤家姐妹開開心心回答。

    這一天一早到學(xué)堂，郗耀夜便拉著澤牧遠換了個位置，不容他拒絕。

    郗良看了看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澤牧遠，哼了哼氣，將小臉一扭，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盯著不遠處和自家jiejie貼得近的兩個身影，小手在桌下攥得緊。

    郗良。澤牧遠輕輕叫了一聲，拿出合在書里的一張紙蓋在郗良面前，溫柔地看著她，示意她掀開紙。

    郗良破天荒瞪了他一眼，小手粗魯一抓，掀過紙張來，她愣住了。

    紙上由細毛筆描繪出來的，正是一張熟悉的小臉，因澤牧遠下筆干脆而線條簡潔，只幾筆，便使這張小臉栩栩如生，靈動的眼睛像貓一般深邃慵懶。

    你喜歡嗎？澤牧遠懸著心問。

    這些天，因為要照看澤水光和澤水心，他已經(jīng)冷落郗良很久了，而她也不理他，兩人的關(guān)系像在疏遠，這令他由衷地感到難過。他希望能一直和郗良好的，能永遠看見她的笑靨，特別是對著他的。

    郗良雙手拿起畫，紙上的自己薄唇微揚，她認真地看著，再抬頭看向澤牧遠，總算是見他順眼了，朝他露出了和畫像一樣的笑漪。

    這是給我的嗎？

    嗯。澤牧遠見她笑，心里的石頭像是落地了。

    那我要帶回家給mama看。

    聞言，澤牧遠摸了一把她的腦袋，舒心一笑。

    郗良雖然脾氣不好，但也容易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