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1 我很抱歉

    一九四二年春天，九歲的孤兒娜斯塔西婭和六歲的孤兒卓婭一起被收養(yǎng)。當兩人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從寒冷的北歐到了遙遠的美國東部，住進一座名為畫眉田莊的宅院里。

    這里沒有別人，只有管家諾瑪與她們作伴。三人語言不通，只能依靠比劃手勢和連蒙帶猜來交流。不久后，兩個孩子勉為其難學會英語。

    娜斯塔西婭問出心中的疑惑，諾瑪，是你收養(yǎng)我們嗎？

    諾瑪用簡單的語句告訴她，是這里的主人，康里·佐-法蘭杰斯先生。

    娜斯塔西婭又問：他在哪里？

    諾瑪笑笑說：我不知道。

    盛夏的一天，娜斯塔西婭坐在大廳一隅的大鋼琴前，伸出纖細的食指在白色琴鍵上按出聲音，白皙的小臉上笑容可掬。

    不羈的琴聲飄蕩在高墻闊室里，娜斯塔西婭兀自玩得很開心。這架鋼琴是她唯一的玩具，諾瑪說過她可以隨便彈，彈壞了也不要緊，可以找人來修。

    就在此時，凌亂的琴聲中響起輕微的敲門聲，娜斯塔西婭抬起頭，琴聲頓止，萬籟俱寂，大廳門口佇立著一個金發(fā)男人。

    娜斯塔西婭呆呆起身，只見對方徑自邁進廳里，個子高大，面容冷峻，一襲沉悶的黑色正裝無端為他平添威懾力，使他的出現(xiàn)充滿無形壓力。

    好在他沒有走近娜斯塔西婭，只是在沙發(fā)邊停下來，自然而然落座，一副主人風范。

    過來。他的聲音平靜得毫無波瀾。

    娜斯塔西婭福至心靈，連忙跑到他面前去，你是法蘭杰斯先生嗎？

    男人的一頭濃密金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英俊的臉龐上，深邃的藍眸看似淡然自若，實則晦澀深沉不失銳利。

    法蘭杰斯先生？他微微玩味地重復，當即明白什么，明知故問道，你還不認識你的養(yǎng)父？

    娜斯塔西婭被問住了，懵懵懂懂的腦海里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

    安小姐？諾瑪帶著卓婭一塊兒走到大廳里來，一發(fā)現(xiàn)陌生人，立刻警覺地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后。

    安，是娜斯塔西婭的另一個名字，她尤為喜歡，諾瑪想讓她開心，便喚她安小姐。

    這位先生是

    男人風輕云淡道：去通知康里，就說海登·法蘭杰斯找他，我在這里等著。

    你是海登·法蘭杰斯先生？

    他頷首，諾瑪便拉起兩個孩子的手準備去打電話，誰知他抬起手，指著娜斯塔西婭，讓她留下。

    諾瑪心驚，握著娜斯塔西婭的手在顫抖，他面不改色道：還不去通知康里？

    諾瑪一咬牙，松開娜斯塔西婭的小手，拉著卓婭匆匆走出大廳。

    娜斯塔西婭回過神來，囁嚅問：你不是我的養(yǎng)父？

    答案顯而易見，男人甚至懶得回答她，指著鋼琴道：你不是在彈琴嗎？繼續(xù)彈，不必在意我。

    娜斯塔西婭一咬唇，低聲道：我、我不會彈。

    他一眨眼，意味不明道：你喜歡彈鋼琴？

    娜斯塔西婭點點頭，他起身走向鋼琴，站在琴椅旁，長身玉立，氣韻高華，頗有偉大鋼琴家風采。

    他的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道：過來，我教你。

    娜斯塔西婭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無知無畏地湊過去，坐在琴椅上，靦腆地望著要教她彈琴的男人。

    男人垂眸，目光不自覺落在女孩圓潤的臉龐上，她也有一雙藍眼睛，清亮澄澈，滿含笑意而熠熠生輝。

    不多時，琴聲悠揚的畫眉田莊趕來一群黑衣男人，訓練有素地包圍大廳，黑乎乎的槍口直指鋼琴旁邊的金發(fā)男人，負責人上前一步，義正嚴詞要他放開女孩。

    娜斯塔西婭嚇得直發(fā)抖，扭過頭左顧右盼，身邊的金發(fā)男人輕輕撫摸她的腦袋，全然沒有將這些人當作一回事，面不改色地單手彈著一閃一閃小星星，漫不經(jīng)心道：拿槍指著孩子，這就是你們的本事？

    一群大男人一噎，面面相覷，最終負責人點頭，他們立刻收起槍。

    此后，便是漫長的等待。

    約莫過了三個小時，康里·佐-法蘭杰斯匆匆抵達，大步流星走進氛圍緊張卻詭異流動著輕快音符的大廳，幽暗的眼眸不悅瞇起。

    膽敢自稱海登·法蘭杰斯的金發(fā)藍眼的男人，全世界只有一個

    艾維斯。

    琴聲驟止，身邊的男人起身，娜斯塔西婭扭過頭，一眼望去，正正對上一雙凜冽的目光。來人烏發(fā)暗眸，身形挺拔，俊美的面容冷酷而陰沉，不帶一絲情感，他的到來使本就僵硬的氛圍愈發(fā)凝固。

    窗外天色晴朗，日光融融，娜斯塔西婭坐在琴椅上，不寒而栗。

    你好大的膽子！康里的怒氣不加掩飾，根本沒想到安魂會神秘莫測的最高決策人艾維斯五世敢獨自一人孑然一身來到他的地盤，明目張膽挑釁，還大言不慚自稱海登·法蘭杰斯，光明正大羞辱。

    康里，艾維斯五世毫不在意走近盛怒的康里，一旁的黑衣人們又提起槍指著他，擔心他們擦槍走火，先把你射死了嗎？

    黑衣人們眼角一抽，不由再次放下槍支。

    你來干什么？

    來隨意看看。

    康里不動聲色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心中的怒火，暫時忘卻滅門之仇，他看一眼鋼琴旁邊的女孩，暗忖片刻，漠然道：跟我過來。

    樓上的書房里，艾維斯五世一進門，拳風襲來，他如閃電般避開，眨眼之間，康里已經(jīng)掏出手槍指著他的額頭，動作迅猛利落。

    我看你是來找死的。

    艾維斯五世淡然一笑，如果今天我沒有回去取消命令，徑自走到沙發(fā)上坐下，你的妻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你說什么？

    佐-法蘭杰斯太太住在望西城的西川，負責保護她的人我認為都還不到氣候，你說呢？噢，我忘了，有一個叫左誓的，還算不錯，和暗殺艾維斯四世的布萊恩一樣值得注意。

    聞言，康里不得不放下槍，在仇人對面坐下，怒極反笑，心平氣和道：你想要那個孩子？

    出乎意料，艾維斯五世搖搖頭，我說了，我只是來隨意看看。

    隨意看看？

    你打算護她到幾時？

    康里靠進沙發(fā)背，冷笑道：色欲熏心，真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艾維斯五世坦然笑著，有句話說得好，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康里的手暗暗攥緊，手心癢得很，想殺人，想報仇，卻還得忍。

    康里，安魂會有規(guī)定，傀儡的后代也是傀儡。艾維斯五世緩緩道，希望你明白，暗中盯著她的無論是人是鬼，都數(shù)不勝數(shù)。今日我能暢通無阻出現(xiàn)在她面前，別人也能。

    康里蹙起眉頭，緊盯對面男人的眼睛，不知為何感覺他的話別有深意。

    會盯著她的鬼不也就只有你了嗎，君子？

    艾維斯五世笑笑不說話。

    她現(xiàn)在是我的女兒，我就不相信還有誰敢覬覦她。

    康里，你還不了解安魂會。艾維斯五世沉聲道，你保護不了她一輩子。

    你到底想炫耀什么？

    炫耀安魂會的神秘莫測，炫耀安魂會的神出鬼沒，炫耀安魂會的無所不能，炫耀安魂會的無處不在再炫耀，也不過是一群沒有人性、卑鄙無恥的畜生罷了。

    艾維斯五世嘆息一聲，看著康里搖了搖頭。

    我只是希望她能安然度過一生。他正色道，康里，等她長大，將她嫁給霍爾·法蘭杰斯。

    突如其來的一句安排令康里以為自己幻聽了，什么？

    不必這么驚訝，你本就有這個打算不是嗎？

    孤兒娜斯塔西婭·奧古斯特沃夫娜·希德洛娃被收養(yǎng)，改名娜斯塔西婭·法蘭杰斯，然而她的養(yǎng)父卻是佐-法蘭杰斯。

    女子結(jié)婚后都該冠夫姓，康里便直接給養(yǎng)女冠上她未來丈夫的姓。

    我驚訝的是你怎么會有這個打算。你知道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嗎？霍爾·法蘭杰斯已經(jīng)二十二了，如果他想結(jié)婚，隨時可以結(jié)婚。

    艾維斯五世沒有遲疑道：放心好了，我會處理。

    怎么處理？

    他要娶誰就殺了誰。

    霍爾得罪你了？

    不好意思，眼下我只為那個孩子的利益著想。不妨告訴你，安魂會唯一不敢動的就是法蘭杰斯家族，所以那個孩子只有嫁給法蘭杰斯，她和她的后代才能擺脫安魂會。

    不止擺脫安魂會，還一步登天，本是一無所有的貧賤女孩，從此將立足于金字塔頂尖，過上安富尊榮的生活。

    康里微微認同地頷首，又打量他，你確定只為那個孩子的利益著想？

    否則？

    康里一挑眉，揶揄道：據(jù)我所知，你好像都沒怎么為你的親兒子的利益著想過，有一個好像還離開安魂會了？

    不關你的事。

    有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什么？

    你有三個兒子，為什么你的大兒子有一頭和法蘭杰斯父子一模一樣的金發(fā)？他其實不是你的兒子吧？是拜爾德的私生子吧？我看他和拜爾德有點像，拜爾德還勸我放他一馬，由著他在美國撒野，其實他是拜爾德的兒子吧？

    艾維斯五世的臉色一僵，片刻后閉上眼睛，看開了道：你說是就是吧。

    驀地，他起身道別，瀟灑如風般來去隨意，渾然不在意主人的臉色。

    康里叫住他，嗓音低沉，當年，佐-法蘭杰斯得罪你了？

    艾維斯五世側(cè)首，輕淺一笑。

    當年，佐-法蘭杰斯家族三代同堂，幸福得叫人嫉妒。

    瞳孔緊縮，康里一臉難以置信地攥起拳頭。

    艾維斯五世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側(cè)身凝望康里，藍眸晦暗。

    我很抱歉。

    康里父親的名字叫海登·佐-法蘭杰斯

    艾維斯五世自稱海登·法蘭杰斯＝自稱康里父親

    所以康里很生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