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我們之間

    貝莉葉幾乎被他的問題擊垮。她的身份是她最深刻的恥辱，現(xiàn)在卻被揭露在她最崇拜的人的面前。她很想否認(rèn)，想從他的注視下逃開，想讓丑陋的自己在他的藍(lán)眼睛前化成灰燼。可是她不得不站在這里，迎上他目光的鞭撻，無所遁形。

    她絕望的垂頭，合上雙眼，微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溢出她濃密的睫毛，沿著面頰滾落。

    不能再看他了。神給她的短暫恩賜，到此結(jié)束了。她閉著眼，周圍盡黑。人生第一次，她完全不留戀生命。曾經(jīng)她在多悲慘的境地都掙扎求生，可現(xiàn)在，她覺得心被挖走了，即使此刻就死去，落入永恒的懲罰中，感覺也不過如此。她在默默等待，等他的劍劈開她的身體，甚至這樣期待著。能死在他的手中，可能，就是她這丑惡一生的最好結(jié)局。

    可等待的劍并沒有劈下。她清清楚楚，聽到了阿克爾的聲音。

    沒錯，在我們之間，就不是怪物。阿克爾說：而是同伴。

    貝莉葉倏地張眼，瞪大雙目，不敢置信地向前望去，她太震驚了，簡直以為這是她臨終產(chǎn)生的幻覺?？砂⒖藸柧驮谇胺剑硨χ?，像是在保護(hù)她，他高大的影子投下，將她籠罩。

    他他說

    她的臉孔被點(diǎn)亮了，好像深夜升起的璀璨明星，這一刻的她顯得好看極了，卻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而對面的女人看著他們，表情陰沉下去，嘴角的笑消失了。

    看來你撿到了一條好狗呢，貝莉葉。她陰測測的說。

    阿克爾皺眉，側(cè)頭問身后的貝莉葉：你認(rèn)識她？

    她是貝莉葉深吸一口氣，才敢吐出那可怕的名字，狄夢娜。緊接著她又想起什么，忙道：她是最強(qiáng)大的女妖！真的很強(qiáng)，你不要和她打！

    對面，狄夢娜微微屈身，行了個禮。

    我說過的，這是我的王國。她說。

    阿克爾卻笑了。他笑起來那樣好看，以至于狄夢娜都被迷住了少刻，驚艷的望著他英俊的面容，舍不得挪眼。

    而我也說過，與他俊美的笑形成對比，他的聲音極冷，滿滿都是譏諷，讓你回你那見鬼的宮殿去，我就不抽出我的劍?？墒?，你卻一定要留在這里，讓我們?nèi)淌苣愕寞傃辕傉Z他的劍再次舉起，直指她的頭顱，笑著說：那么，我們要共舞嗎？女王陛下？

    貝莉葉臉上血色又退下去。他真的要和狄夢娜作對？他，一個人類，要挑戰(zhàn)荒原的女神？

    她這邊驚惶，狄夢娜卻嚴(yán)肅起來。她對上阿克爾的目光，沒再說話，身體極微的移動，顯露出了戒備。

    過來吧，怪物。阿克爾的笑印深，對她挑釁。他藍(lán)眼中燃起興奮，似乎期待著能大戰(zhàn)一場。與稍顯緊張的狄夢娜比，他看來非常輕松，全身卻毫無破綻，就像一頭巨獅看著自己的獵物，冷靜，自信。

    氣氛凝結(jié)在兩人之間。貝莉葉在阿克爾身后手足無措，張口想要阻止他，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狄夢娜動了，卻不是向阿克爾進(jìn)攻，而是再次躍起，跳上了那棵老枯樹。

    就算我是荒原的女王，在神圣十字面前，也不得不退后。此時她離阿克爾足夠遠(yuǎn)，戒備便消失了，又顯出懶散卻媚態(tài)十足的樣子，笑著挑逗他：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喜歡你。我不想付出被你砍掉雙腿的代價(jià)，去擰下你的人頭。我倒更想留著我的腿，好把你的腰夾在中間當(dāng)然，這可以以后再說，等到下次，你我單獨(dú)在一起的時候。

    我的人頭在這里，阿克爾持劍，另一手拇指指在自己的咽喉：過來拿！

    嗯狄夢娜從鼻腔溢出低啞的呻吟，撩的人雙腿發(fā)軟：我真喜歡聽你說這些色情的話。不過你可以留到下次，等到夜里，我去你床上找你的時候。

    到這時候，阿克爾知道這場架是打不上了。他啐一口，已懶得再去回敬她的瘋話。狄夢娜坐在樹枝上，目光轉(zhuǎn)向貝莉葉，口氣聊賴的問：那么，我昨天感覺到的巨大法力，是你？

    貝莉葉呆呆的。她沒想到狄夢娜居然會和她講話，一時語塞。

    總不可能是那兩個廢物吧。狄夢娜看都不看喬萬和萊納，說著。

    貝莉葉只得點(diǎn)頭。狄夢娜見她還是那樣畏縮，便失去了興致。她昨天感覺到這個方向爆發(fā)了強(qiáng)大的法力，一時好奇，才來一探究竟。既然此時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她也無意留在這里，去冒被那金發(fā)男人斬殺的風(fēng)險(xiǎn)。她腳尖立在枯樹上，濃密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紅唇揚(yáng)起：好了，你們盡管在這墓場里尋寶吧。不過我勸你們，無論找到了什么，都要盡早離開這里的好。至少她故意用柔弱的嗓音說著：我是不會想留在這里過夜的，誰知道這片土地的血腥味，會招來什么怪物呢？

    她的言語營造出恐怖的氣氛，臉上反而笑的魅惑又無辜，滿頭黑發(fā)在風(fēng)中狂舞，遮住她的雙肩，當(dāng)發(fā)絲再次揚(yáng)起之時，她的雙臂已變成了兩只巨大的黑色翅膀，迎風(fēng)扇動，將她的身體帶向空中。

    等等！狄夢娜！貝莉葉忽不知從哪里得來了勇氣，急喊道：我們要找到一只咒術(shù)箱，二十年前被丟在這棵樹下的，你知道它在哪里嗎？！

    狄夢娜的身體已經(jīng)扭曲變形，羽毛從她皮膚中涌出，可怖之極。她嘴邊浮起笑容，說出最后一句話：想在荒原中找回遺失的寶物，就遵守規(guī)矩，去拜見真正的荒原女王吧。

    說完，她人類的面孔消失了，身體完全變形為一只禿鷹。這丑陋的鳥在空中旋轉(zhuǎn)半圈，發(fā)出惡魔尖笑一般的叫聲，伸展巨大的翅膀，向東方飛去了。

    血色高地上又只剩下探索隊(duì)。除了阿克爾和貝莉葉，其他的人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詭異可怖的噩夢。他們親眼見到了卡利的女妖，又眼看著那美麗的女人變身為禽獸。過了一會兒他們才回過神來，突然想到，在他們之間，仍有一個怪物。

    她是女妖！喬萬指著貝莉葉，大叫：所以她會使用邪母的法術(shù)！天?。∵@樣可怕的怪物居然一直跟著我們？！

    其他人也sao動起來。眾人的惡意瘋狂涌向貝莉葉，令她無處藏身。一片混亂中，阿克爾的聲音很清晰的傳出，問她：那個瘋女人說的是什么意思？真正的荒原女王是誰？她會知道箱子的下落？

    不知阿克爾是沒有意識到周圍人的sao亂，或是根本不想理會。知道了貝莉葉是這世上最可怖的魔物之一，他的態(tài)度卻沒任何變化，藍(lán)眼睛專注的看著她，等她的答案。哪怕其他人都痛恨貝莉葉到極點(diǎn)，她現(xiàn)在也不在乎了。她只想幫助阿克爾，做一切他要她做的。只是想到狄夢娜話中的意思，她的心中，依然不可控制的升起抗拒。

    猶豫了一會兒，在迎上阿克爾催促的目光后，她橫下心，說：她的意思是，讓我們?nèi)フ夷赣H。

    你的母親？阿克爾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

    不。貝莉葉輕輕說：是所有女妖的母親，荒原真正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