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郡主
第六回 郡主
永安伯夫人可謂關(guān)心婉凝至極,距宋府上次一別不久,便請了宮中的御醫(yī)來把平安脈。 婉凝是日晨起剛梳妝完畢,正用膳食時,聽得下人回話,說永安伯夫人請的陳御醫(yī)來了。婉凝忙讓丫鬟們收拾干凈桌子,一邊又要嬤嬤把陳御醫(yī)請進(jìn)來。 就見一個年近古稀的小老頭提著一個箱子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褶子重重,一雙眸子卻精光四射。那嬤嬤見這陳御醫(yī)年紀(jì)都這般大了,倒也不需要避嫌,便大大方方地請他坐在小姐面前。 陳御醫(yī)看了看溫婉凝的氣色,慢條斯理的診了一回脈,靜默半晌,方不緊不慢開口道:縣主身子并無大礙,只是自娘胎里便養(yǎng)分不足,氣虛體寒,故則時常生病。 婉凝聽之,點了點頭,小聲地自責(zé)道:是的,我從小便是如此,比起旁人來總是氣弱了幾分,時常臥病在床,令父兄他們擔(dān)心。 那御醫(yī)頷首道:倒也無妨。以后下官專門為縣主治病,縣主按下官開的方子抓藥喝藥,并注意保重自身,日后定當(dāng)遠(yuǎn)離這身量不足之癥。 一旁的奶嬤嬤聽了,不住磕頭道謝,稱贊陳御醫(yī)仙風(fēng)道骨,若能治好小姐的病,便是讓她老人家再給他磕三百個頭也可。陳御醫(yī)忙扶起嬤嬤,說不敢、不敢。 婉凝急忙讓丫鬟從小螺甸柜子里拿了兩粒足量的銀錠子遞給他,這姓陳的御醫(yī)方千恩萬謝地退下了。 不一會兒,丫鬟遞上開的方子,婉凝看了一眼,俱是紫蘇、桔梗、白芍、荊芥之類的,乃閨中常用補(bǔ)藥,便點點頭,吩咐廚房以后按此方子小心熬藥。 自此以后,陳老御醫(yī)得了令便隔三岔五往溫府跑,專心替婉凝治病,視縣主身體好轉(zhuǎn)情況,再增減藥方,一月下來,婉凝的夜咳之癥竟是好了許多。 溫提驍每日自宮中或外面回來,見困擾meimei常年的頑疾有所解決進(jìn)益,自然欣喜無比,重重賞了陳御醫(yī)一番。又見婉凝自回京以后,便總是悶在家中,京里的風(fēng)土人情一應(yīng)未見,便特特?fù)窳诵葶逡蝗?,帶婉凝出府游玩?/br> 都中街市每逢朝廷官員休假,當(dāng)然是繁華無比、人流如織。溫提驍為了輕裝簡便,只得他二人出行,護(hù)著meimei一路在十里長街上游玩、把賞。 待到日懸正午,婉凝道累,溫提驍才帶她踏足一新近走紅的素菜館名喚如意齋。 這如意齋說來有三大特色:一、菜肴精美;二、環(huán)境高雅;三、價格高昂。故則在京中貴胄圈中馳名已久,口耳相傳,紛紛捧場,就連婉凝也曾聽府中下人們談及過一言二語。 那如意齋后院有一條專供女眷出入的小道,溫提驍扶著婉凝在后門下了馬車,馬上就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笑容可掬上前給他請安,笑道:侯爺,您要的包廂給您留著一早上呢,這邊請。說著便領(lǐng)著他們往內(nèi)走。 婉凝邊跟著哥哥走,邊想哥哥是早已為今日出游做足準(zhǔn)備,連這等小事也未曾忘卻。 一群人上得二樓,進(jìn)了一間雅座,婉凝和哥哥對著坐在木席上了。 她打量包廂,見房內(nèi)放著一張紫檀木梅花幾,幾上一個青銅宣德爐,爐內(nèi)焚著名貴的迦南香。茶具精美,茶葉也是上好的獅峰龍井。 婉凝暗暗咂舌,道這家如意齋還真是不惜血本,也不知那老板是什么來頭。 溫提驍看完單子,點了一通菜,便命侍奉的將窗戶上的隔扇打開,與婉凝對坐飲茶賞景。 這時隔壁包廂隱隱傳來交談聲,似乎參雜著女子的聲音,婉凝細(xì)細(xì)聽來,覺得是跟自己一樣的女眷。 過不一會菜上桌了,滿滿一桌十來個素菜,品色俱佳,令人胃口不禁大開,婉凝許是逛得累了,竟主動動筷嘗了許多。 溫提驍見meimei吃的高興,不由心悅,笑著給婉凝夾菜,又命人上了酒,因婉凝體弱不能喝酒,他便一邊吃菜,一邊自斟自飲。 一時酒酣飯飽,婉凝喝過香茶漱口,溫提驍喚來店內(nèi)小二結(jié)賬,那小二的卻說:侯爺,掌柜的說這個房間已經(jīng)有人結(jié)過賬了。 溫提驍聽得奇怪,與同樣疑惑的婉凝對視一眼,便命小二去把掌柜的請來親自問話。 一會掌柜的來了,是個四十上下,面皮白凈,笑容滿面的胖子,他上前給溫提驍行了禮,笑道:可是巧了,今兒個我們大東家正好也在店里,才先見得兩位進(jìn)店吃飯,特意囑咐小的把二位的飯錢記到他的賬上。 溫提驍問道:你們大東家認(rèn)識咱們? 掌柜的笑著說: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溫提驍還欲待問他們大東家是誰,轉(zhuǎn)念又一想這如意齋的大東家一向神秘莫測,問了也是白問。便直接了當(dāng)?shù)溃弘m不知你們大東家是何緣故要請我們吃飯,但無功不受祿,這個飯錢還是咱們自己結(jié)了來的好。 說罷便拿出一錠銀子來,那掌柜的頓時臉色一變,急忙上前作揖道: 侯爺,實不相瞞,今兒個您前腳掏銀子,后腳小的就真得卷鋪蓋滾人了。還請侯爺念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高抬貴手,莫為難小的了! 那掌柜一面不住向溫提驍磕頭告錯求情,一面只求旁邊的大小姐能替自己說話。婉凝見掌柜的這樣,實在不忍,便輕輕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溫提驍也見這掌柜的實在撬不開口,雖心下千回百轉(zhuǎn),到底只能作了罷。 他收起銀子,帶著婉凝出了雅間,卻不想在走廊上碰到兩個朱環(huán)翠繞的麗人,身后跟著一大群丫鬟仆從。 溫提驍一見之下,暗道一聲不好,待要轉(zhuǎn)身回避,卻莫及,其中一位麗人早已瞟到他,興奮地大聲喊道: 溫將軍! 婉凝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一個穿金著銀的身影奔到眼前。 她悄悄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墨眉大眼,妝扮富貴,頭上戴著只有皇室女子才可佩戴的金鳳釵。她遂不解地轉(zhuǎn)頭望向哥哥,卻見溫提驍面露頭痛之色。 婉凝便默默挪挪錦履,退至兄長身后。 這時另一位女子也走了過來,比前先那位略年長一點,容長鵝蛋臉,雖生得極為艷麗,面相卻不好惹,只聽她背著手冷哼一聲: 溫大將軍見到我們,為何還不跪下行禮? 溫提驍只得攜婉凝下跪,道: 參見福怡郡主,靜寧郡主。 這位叫靜寧郡主的才略帶傲慢的恩了一聲。福怡郡主在一旁喚免禮免禮,伸手忙扶溫提驍起來,又轉(zhuǎn)頭看到了郎君身旁冰肌玉骨的女子,不免語氣中也帶了醋意: 溫將軍,她是誰呀? 婉凝初見二位郡主,未敢擅自抬頭,溫提驍一把拉過她到身后,道:這是舍妹,與微臣從西北一道回來。她膽子小,生人見得少,身子也弱,如果兩位郡主沒什么吩咐的話,怕叨擾貴人,還恕微臣帶舍妹要先行告退。 那福怡郡主急忙攔住面前的郎君問: 將軍,這次的西郊狩獵您到底去不去呀?前兒皇伯父在我面前提起來,還夸您騎射功夫好呢。 溫提驍只正色回道:歷來西郊狩獵名單都由圣上欽點,臣不敢妄自揣測。屆時名單公布,郡主自當(dāng)知曉。還請恕臣告辭。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帶著婉凝走了。 走至長廊轉(zhuǎn)角處,婉凝悄悄回頭,見那位福怡郡主還呆呆望著這個方向。 回到府中,勞累了一天,溫提驍撫撫額心,正欲讓下人帶小姐回房休息,卻見婉凝在長廊下止步,似有話要說。 他長嘆一聲,說:你可是有什么想問的。 婉凝便上來問道:哥哥,今兒那兩位郡主是什么來歷?為何哥哥好像很怕她們似的。 溫提驍一邊解身上的裘襖,一邊回她:我那不是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婉凝眨眨秋水明眸:那又是為何要避之不及呢? 溫提驍斜眸撩了玉瑩一眼,見她似有女兒打趣之意,便哼道: 那位福怡郡主乃當(dāng)今圣上唯一的胞弟禮親王的遺腹女,還未出生禮親王就死了,是禮親王留下來的唯一血脈。故而圣上格外溺愛,更甚于自己的皇子公主,便令她養(yǎng)成了個頗為驕縱的性子,恣意妄為慣了的,宮內(nèi)宮外無人敢惹她。而那位靜寧郡主是當(dāng)今長公主的女兒,總跟她福怡一處玩的,也不是個好惹的。所以對于我們這種武將來說,自然是能遠(yuǎn)多少便遠(yuǎn)多少。 婉凝這才明了,心中卻也不乏有些婉惜。 原以為哥哥是得到了個好姻緣,能夠趕在回西北之前成家立業(yè),卻是性子大大不合的,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有個嫂子進(jìn)門,便吁嘆了一口氣。 那溫提驍豈能不知她的心思,佯裝生怒道:怎么,嫌棄哥哥?那下次可不帶你出去玩了。 婉凝忙拽拽哥哥的袖子,嬌聲道:凝兒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打趣哥哥了,就饒了meimei這一回吧。 溫提驍哼了一聲,也不接話,婉凝眼珠一轉(zhuǎn),忙又說道:哥哥,那郡主所說的西郊狩獵又是怎么回事呢? 溫提驍心知婉凝在轉(zhuǎn)移話題,只為她的小心思暗笑,卻也不點破。 圣上每年春天都會去西山狩獵,從王子皇孫和大臣中欽點一批人隨行,到了西山,由御林軍圈定圍場,搭建營帳。狩獵結(jié)束時會清點各人的狩獵成果,得前三者,圣上每年都會給予嘉獎。 婉凝點點頭,問:那哥哥今年會去嗎? 溫提驍思索了片刻,低聲道:十有八九應(yīng)該會去。去也罷了,到時候便獵點好皮子回來,給你做過冬的大氅,省得回西北去凍著。 婉凝抿嘴一笑,知道哥哥這是不生自己氣了,便呔了一聲,輕挽哥哥的袖子,當(dāng)與哥哥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