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9 坦誠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講？

    城墻門洞有樂隊在表演，我和許紹航站在人群外圍，雪花簌簌地從天上飄下來，落滿了衣裳。

    許紹航在我身側(cè)，聞言偏著頭湊近：什么？

    他沒聽清，我又靠近了些，準(zhǔn)備再問，身旁忽然一陣sao動人群中一個年輕男人單膝跪了下來，他面前站著一個長卷發(fā)的女孩，已經(jīng)震驚又羞赧地捂住了嘴。

    男人的右手高高舉起，指間拿著一枚小小的戒指，在路燈下閃爍著，像星星。他還在說話，聲音淹沒在樂隊精彩的副歌里，但女孩聽見了，她眼含熱淚地輕輕點頭，向男人伸出的左手。

    驚呼聲再次爆發(fā)，有人鼓掌，還有人掏出手機，擅自記錄下這對戀人的甜蜜時刻。

    哇。我小聲感嘆，目光仍落在相擁的兩個人身上，那女孩眼圈全紅了，一分開就伸手去拍男人膝蓋上的印記，反倒是求婚成功的人慢半拍，男人傻笑著，攥著女孩的手不放，然后才跟著彎腰，自己拍了拍褲腿。

    你剛剛說什么？許紹航的聲音離得很近，熱氣撲在耳朵上，癢癢的。

    嗯？我回過神，轉(zhuǎn)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許紹航戴著的衛(wèi)衣兜帽上雪白一片，像是白了頭。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我身后，替我擋住了大半的風(fēng)雪。

    心口像突然被開水燙了一下，又暖又疼。我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往門洞里拽了一把：你站進來點。

    許紹航聽話地往里靠，順勢握住我的手，拉著我一起站進門洞里。

    外面的雪依舊很大，但人群徹底熱鬧了起來，年輕人們紛紛掏出手機打光，跟著樂隊合唱新?lián)Q的歌曲。

    許紹航也在唱，他聲音低低的，幾乎只有我能聽見，卻比主唱的聲音還要清晰。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他仍唱著，握著我的手卻緊了緊，像是在抓住什么極易消散的東西。眼睛莫名地發(fā)酸，我輕輕地?fù)狭艘幌滤氖中摹?/br>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忽然問起包廂名為什么叫橋亭觀雪，許紹航一挑眉，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雕花玻璃窗說：你看這，是不是有一個亭子？

    我跟著的他的動作望過去，玻璃窗白茫茫一片，全是火鍋的熱氣。

    陳辰?jīng)]忍住，捂著嘴笑了一聲，稀奇道：航哥你是不是傻？

    許紹航面露不解，狐疑地轉(zhuǎn)頭去瞧，才嗐的一聲，伸手擦掉一塊霧氣。

    那處掛著精致花燈的橋亭，從窗戶中顯露出來，在雪夜里顯得異常地動人。

    是不是好看？他志得意滿地回頭問，然后又轉(zhuǎn)過去，伸手擦掉重新升騰起的霧氣。

    可以。我點頭評價，眼睛卻落在擦玻璃的手上，許紹航的手一直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此時又擦起玻璃來。他將半面玻璃窗都抹了一遍，護城河的雪景全都顯露出來，框在這面小小的玻璃窗里，美得像一幅畫。

    怎么樣？他又回頭問，那雙眼睛小孩似的透亮。

    我卻皺起眉，探身過去，一把將他的手拽回來握住，他的手心冰涼一片，怎么捂都捂不熱。

    我就隨便問問。我握緊那只手，低聲解釋。

    許紹航完全不在意，反而就著手勢晃了晃，執(zhí)拗地又問：那好看嗎？

    還真是執(zhí)著。我誠實地點點頭，沒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輕輕上揚起來。

    真好。陳辰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了過來。

    什么真好？周啟宇正在涮rou，聞言也接了句。

    我立刻抽回手，眼神暗示許紹航好好吃飯，他笑著沖我挑了挑眉毛，然后拿起筷子開始涮羊rou。

    我是說航哥跟喬然姐。陳辰?jīng)]有把話頭斷掉，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過來的目光感覺很欣慰。

    以前看就好，現(xiàn)在看還是好。

    什么真好？許紹航湊到耳邊問。

    我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

    樂隊的合唱已經(jīng)到了尾聲，主唱深情唱著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我轉(zhuǎn)頭望著身邊的人，許紹航兜帽上的雪花已經(jīng)沒了，兜帽重新變回黑色，濡濕的部分顏色更深，像他的眼睛一樣，深深地。

    吃完飯沿著城墻散步時，我就打算借著周啟云誤會，跟許紹航聊一聊然然，而現(xiàn)在，我盯著那雙眼睛里的自己，突然不想再周旋迂回了。

    現(xiàn)在真好。

    我聽見自己鄭重的聲音，然后手指嵌進他的指縫間，兩只手十字緊扣在一起。

    嗯？許紹航?jīng)]聽懂，眼角卻彎了下來。

    我干脆踮起腳往他耳邊湊，在樂隊的吉他聲里認(rèn)真地回答。

    我不喜歡喬然，但我喜歡你。

    許紹航聽清了，他的神情空白了一秒，但他好像沒聽懂，那雙溫柔的眼睛睜大，定定地看著我。

    我難得忐忑起來，抿緊嘴沒動，牙齒在下唇上來回廝磨著。十指緊扣的手忽然用力，許紹航拉著我走出了人群。

    他一路拉著我，穿過門洞，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很快便白了頭，連腳踩在地上，都開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但他完全不在意，只悶頭往前。

    許紹航腿長步子大，我跟在他身后，難免有些跟不上，只好時不時小跑幾步。如此循環(huán)了兩三次，原先縈繞在心頭的忐忑全部煙消云散，我干脆停住腳步，站在原地問。

    去哪??？

    這人什么情況？

    我有些埋怨地瞪著他，明明我都說了那樣的話，他不回答不解釋就算了，一個勁拉著人大雪里亂走是什么意思？

    我想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但許紹航終于也停下來，他摘下兜帽轉(zhuǎn)過身，凍得發(fā)紅的臉喘出白氣，一雙眼睛左右看了看。

    街上人來人往，大雪絲毫沒有抑制眾人賞雪的熱情，右手邊甚至還有兩個女孩打著傘在拍合照。

    我仍盯著他，看到他的發(fā)梢上迅速地白了起來，又不解地出聲問。

    你怎么

    話沒說完，許紹航忽然跨步湊到我身前，一個帶著雪的吻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