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補血藥水
003 補血藥水
這個叫古雷克的獸人可真怪。 艾麗一邊剝著橘子皮,一邊尋思。有眼睛的獸人都可以看出她是人類,古雷克應(yīng)該也不會例外才對。 她昨晚闖王宮失敗,到現(xiàn)在,人類刺客意欲圖謀不軌的新聞想必傳得滿大街都是了。此時再發(fā)揮一下想象力,就能推測出她的身份。古雷克多半已經(jīng)知道了。這就是為什么她準(zhǔn)備殺了他,免得他泄露自己的行蹤。 但就在剛才,這個獸人明明被她威脅恐嚇,卻反過來問她餓不餓,要不要整點吃的。她沒見過這樣的路數(shù),一時呆了,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過他報出的菜譜確實聽起來很有誘惑力。艾麗覺得自己需要好食物才能更快地恢復(fù)。而且這個獸人不是很擅長戰(zhàn)斗的樣子,即使他撒了謊,打算偷襲,她也能輕松制服他。于是她讓古雷克去了廚房里忙活,自己坐在客廳里可容納四五人的長椅上,吃著水果,想著心事。 昨天闖王宮的經(jīng)歷很奇怪。她當(dāng)時在潛行,身形非rou眼可見,照理說不會驚動任何人。她就是這么偷偷越過邊境的。很顯然,王宮的防衛(wèi)力量更強。這一點毫無疑問。要不是觸發(fā)了某種警報,她本來不會引起狂暴獸人戰(zhàn)士的注意,導(dǎo)致行刺失敗。所以,王宮為什么能夠立刻識破她的潛行?到底是什么探測方法使她暴露了? 艾麗往嘴里丟了一瓣橘子,腦中回放以前見過的所有屏障。王宮肯定是有屏障的。有一種中小型屏障可以自動感應(yīng)入侵者,只允許白名單上的人員進出。這類屏障常常是通過生物印記來識別人員。 無論她隱藏得多好,只要她的生物印記不變,她就會被識破。 若是這樣發(fā)現(xiàn)她,那倒說得過去了。邊境地廣人稀,不好架設(shè)維護這種屏障。但在王宮,這樣做是完全可行的。 艾麗把剩下的橘子都吃了,強行忽略體內(nèi)的隱痛。之前的活動有些劇烈,肯定牽扯到哪個傷口了。即使她感覺到一股溫暖的能量在四肢百骸循環(huán),修復(fù)表面上的傷口,但是身體的機能仍未恢復(fù),她必須克制自己動作的幅度,避免傷勢惡化。 一般治療流程都是這樣的。艾麗也不乏跟治療師打交道的經(jīng)驗。每次受傷,表皮總是最先被愈合,看不見的內(nèi)部修復(fù)卻要花上幾周,幾個月,甚至幾年。 但這并不意味著,她養(yǎng)傷期間什么也不能做。 艾麗小心翼翼站起來,扶墻行走。她想看看古雷克在廚房哐哐做什么。發(fā)現(xiàn)他沒有異動,僅僅是專心切菜后,艾麗原路返回,卻瞥見門廳的公事包。那是古雷克之前隨手放到地上的。她過去拾起公事包,本想放到桌上,但里面的銘牌閃爍著黃金的光芒,讓她多瞧了一眼。 不可能是真的金子吧。艾麗瞇起眼睛,發(fā)現(xiàn)古雷克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是一個治療師,而且從他的銘牌來看,還不是隨便什么治療師。他為宮廷服務(wù),頭銜處寫著圣手,相當(dāng)于最高級的官員了。 像他這樣的身份,肯定是白名單上的人之一,其生物印記代表著出入王宮的許可。 要是她能獲取他的生物印記就好了 艾麗坐到桌邊,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她依稀記得有一種辦法可以獲取準(zhǔn)確地說,是竊取其他人的生物印記。但這些知識平常無用武之地,導(dǎo)致她現(xiàn)在一時半會想不起,就連自己怎么獲得的知識都不記得了。 艾麗泄氣,趴到桌子上閉目養(yǎng)神,期望自己的不適會緩解。 等她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小心睡著了。 該死。艾麗打了個激靈。竟然在獸人的面前這么放松,誰知道古雷克趁著她憩息的時候做了些什么他完全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殺了她! 一股奇妙的氣味侵襲鼻腔,甜蜜與酸辣相混合,香味四溢,引得艾麗的肚子咕咕叫。她抬頭,眼前的獸人正把一盤又一盤食物擺到桌子上,白蒸汽緩緩升空,滿室溫馨。 面對她愕然的注視,他笑了笑,綠色的大臉溫和友善。 你醒了?正好,午餐準(zhǔn)備好了。 他還真的做出了一桌美食。艾麗愣愣地盯著他,目光逐漸下移,掃視了各個上好的瓷盤。 吃吧。她聽到獸人的鼓勵。懷疑的想法短暫地閃過艾麗的腦海,但她吞了吞口水,還是忍不住,拿了一塊表面烤到焦黃的南瓜餡餅。 入口的那一瞬間,艾麗感覺自己不在人世了。她一下子飛出蒼穹,直達天堂,永遠享受幸福和歡樂。當(dāng)她落回到地面上,現(xiàn)實里,淚水差點噴涌而出。 太好吃了。 艾麗大口大口地吃餡餅,腦袋低到胸口,不想讓獸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桌上沒人說話。古雷克有些疑惑,不確定自己做的飯的反饋如何。他也吃了一口南瓜餡餅,感覺跟平常做得差不多。那應(yīng)該是還行吧。古雷克探究地望著他的雌性,試圖尋覓到蛛絲馬跡,作為對他手藝的評價,卻發(fā)現(xiàn)她垂著臉,怎么也不肯對視。 他只好盯著她滿頭仿佛被陽光親吻過的金發(fā),默默好奇那是怎樣的手感。 是像太陽一樣溫暖嗎?他想把自己粗糙的手指插進去,體驗從發(fā)根到發(fā)尾的絲滑觸感,細細把每一寸艷麗綢緞捋順,讓她蜷縮在他懷里舒服得哼哼。 古雷克傻笑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忍不住想著這些事,忍不住想要離雌性近一點,親手觸碰她的溫度。現(xiàn)在他們只隔著一條手臂的距離。如果古雷克真的伸出手,他無疑夠得到對方。但是腦子里殘存的一絲理智終究阻止了他。 跟他的肢體接觸,這不是雌性目前需要的東西。況且,他也不能否認自己很在乎自己的性命。這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刺客,殺人不眨眼。如果他想好好活著,還是不要冒犯她為好。 兩人靜靜用餐,心思各異。 艾麗感覺傷口還刺刺地痛著,尤其是腰側(cè)那一帶。她覺得自己可能流血了?,F(xiàn)在的狀況不適合大吃大喝,但這牛rou,這餡餅,聞起來太香了。 艾麗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獸人的目的是用美食來保命,他成功了。她現(xiàn)在有點擔(dān)心自己把他殺了后,再也嘗不到這樣的佳肴。再說了,餓著肚子什么也做不了,反正以前接受治療的時候并沒有忌口。沒有哪個刺客敢那么嬌氣。艾麗把每樣菜都嘗了一點,然后慢慢起身,按著桌子看向古雷克。 給我治療。 艾麗說得很平緩,并沒有不好意思。鋒利的刀具在她手里翻轉(zhuǎn)一圈,直白地暗示了拒絕的下場。 古雷克也站了起來,隨著艾麗去臥室,對她傷勢逆轉(zhuǎn)的事情心知肚明。 如果他可以像在濟世院那樣決定患者的一切,他不會讓事情發(fā)展成這樣。從一開始他就不會讓她隨意活動,對攝入的東西也會嚴(yán)格把控,而不是允許她胡來。但眼下的情況是,他沒什么選擇的權(quán)利,只能被動地跟著她反應(yīng)。他的言行無法跟平常保持完全一致,只能盡量維持雙方互相牽制的狀態(tài),讓雌性知道她此刻殺了他沒有任何好處,因為他 古雷克微微一頓,望著雌性的背影先他一步,沒入房間。即使套著寬大的袍子,也掩蓋不了她細竹般的四肢,身板被每一個動作牽扯著晃動,單薄得不可思議。 他想要保護她。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古雷克自己都驚了。雖然診治過無數(shù)的患者,但他并不記得對任何人懷有這種保護欲。就算對臨死之人也不會。他始終做著自己認為應(yīng)該做的事,僅此而已。對于自己竭盡所能后迎來的失敗,他并不會感到愧疚。人總有一死的。治療師也不是能夠起死回生的神。 他可能只是生命受威脅,一時產(chǎn)生了錯覺而已。古雷克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是因為局勢所迫,保命要緊。雖然他很確信,若是他昨晚到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傳到王宮的耳朵里,即使刺客不動手,他這個腦袋也別想要了。 剛進臥室,古雷克就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因為雌性坐到床上的動作無比自然,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不是她的床一樣。 這個小刺客是真的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么寫,對吧? 古雷克走到床邊,在艾麗的指示下施展咒術(shù)治療。神圣的光芒充滿室內(nèi),許久才消下去。 感覺好些了嗎? 艾麗點頭,突然感覺很困。以前出了任務(wù)回去,接受治療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身體會不顧大腦的情況,自發(fā)地想要陷入休眠狀態(tài),配合體內(nèi)運轉(zhuǎn)的咒術(shù),讓傷口早點愈合。 我要休息了,艾麗說著,打了個哈欠,有點困惑自己為什么一直在獸人面前表現(xiàn)得如此放松,這與她平時的戒備截然相反。嗯你最好別想著干什么蠢事 她伸手拉開一面透明的能量墻,嘴里還不忘警告,我的屏障會攔截你的攻擊然后唔 古雷克眼睜睜看著雌性后仰倒下,話都沒說完就睡著了。剛設(shè)的屏障隨之消失。 真是個要強的小姑娘。 古雷克搖了搖頭,伸出雙臂把艾麗抱起來,放好位置后蓋上被子。然后他出去了,把公事包里的草藥拿出來,開始制作藥水。 時間在專注的工作中飛快流逝。 古雷克在晚上煮好了藥水,但沒指望艾麗現(xiàn)在就醒來。她本來就應(yīng)該昏睡很長時間,至少讓咒術(shù)完成一個周期。否則即使醒過來,精神也會很差。 他把藥碗擱在柜臺上,等著放涼。這時候他感覺屋里的光線不夠亮,又去拿來取火器,正點著燈,忽然瞥見一個細瘦的身影從走廊里出現(xiàn)。仔細一看,正是他以為會在臥室里休息的人類。 她怎么又提前起來了。古雷克大吃一驚。有什么東西吵醒你了嗎? 啊?艾麗迷迷糊糊。不知道我睡著睡著就醒了 她環(huán)視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古雷克剛點燃的燈上。 古雷克看出她跟今天上午一樣,雖然能下地,但狀況并不好。這樣拖著自己四處活動,只會變得很疲倦。 不過雌性會屢次提前醒過來,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難道是他的治療方法出錯了?古雷克差點跳起來,被這個可能性弄得滿臉通紅,如坐針氈。 人類生理學(xué)是一門單獨的學(xué)科,因為他們的確跟獸人有一些區(qū)別,盡管比較微妙。但作為資深治療師,早就把不同的生理特性記得滾瓜爛熟了,不會連這么基礎(chǔ)的東西都搞錯。而且他在治療學(xué)徒期間就去精靈族參加過學(xué)術(shù)交流,了解到哪些咒術(shù)在全種族的效果相差無幾。他為雌性選擇的就是最通用的咒術(shù)。所以不可能是這方面的問題。 那么,是個人體質(zhì)差異?古雷克猶疑地打量著艾麗,卻見她擺出一副輕松的表情。 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 是嗎?古雷克不相信。他醞釀著,決定告知實情。正?;颊邞?yīng)該昏睡至少一整天才對。而你的兩次療程結(jié)果都跟我預(yù)計的不相符。你提前結(jié)束了休眠,精神也恢復(fù)得不好。我沒見過你這樣的情況。 艾麗呵了一聲。很正常。以前每次接受治療都是這樣的。他們有些人也會問你這樣的問題。不過斷斷續(xù)續(xù)地休眠也管用,并不是非要等到咒術(shù)周期結(jié)束。 我的問題被問過?古雷克敏銳地說。意思是,別的治療師對你施術(shù)的效果也打了折扣? 艾麗點頭。對。不僅是對她。對所有的刺客都是這樣。但她沒在這個話題上逗留,而是揚了揚下巴。那是什么? 古雷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柜臺。補血藥水。 給我的嗎? 是給鄰居家剛做完絕育手術(shù)的黃金獵犬的。古雷克停頓了一下,見艾麗的表情有些迷惑,他輕笑。當(dāng)然是給你的。 好奇怪的幽默感。艾麗皺起臉,忍住了嘴角微微上翹的欲望。這一點都不好笑。她過去端來藥碗,在油燈的照耀下端詳這些氣味刺鼻、形態(tài)濃稠的紫紅色液體。 我怎么確定這是補血藥水而不是毒藥呢? 認真的?古雷克盯著她,感到無可救藥地搖搖頭。你不想服用的話沒必要服用,不過他把碗從她手里拿過來,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把碗還給她,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這玩意無毒。不但無毒,用中上品草藥制作而成的東西甚至對于健康的人群也有一定益處。 他的舉動成功說服了艾麗。她將藥水一飲而盡,然后把碗放到柜臺上,用手背擦了擦嘴。 古雷克看得呆了。如果他剛才沒眼花,她她是直接就著他喝過的地方繼續(xù)了。他們的嘴唇觸碰了那個碗的同一處邊緣。 這種行為,就像汲取了同一口清泉,就像咬下了同一塊蛋糕。 就像分享了同一個吻。 這個認知讓獸人的臉像火一樣燒起來。 低低的驚嘆聲從他身邊響起:看來這個補血藥水真的挺有效。 艾麗仰著脖子,仔細審視古雷克,像在看一件稀罕的展覽品。他面對她炯炯的視線,不明所以,直到她豎起一根手指,沖著他搖了搖。 因為,你瞧,艾麗戲謔地說。你的臉都充血了。 古雷克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的面頰一定是紅得更厲害了。一顆心跳到嗓子眼,搏動的聲音大到耳朵快聾了。他無從解釋這一切。雌性可能也沒興趣聽他解釋。 她走了。 而他背靠著柜臺滑坐到地上,捂住guntang的臉,給狂跳的心臟一些冷靜的時間。 有評論??!嗨森(ˊ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