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元昭胥自然沒留下過夜。

    白靜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濃墨夜色中，倦意來襲，也簡單收拾了下去睡了。

    只不過，兩個(gè)人都不知道，在原著中，今天晚上元昭胥本是因?yàn)閷m中失竊而入了宮，被宣太后纏著在宮室里待了一會兒。

    隨即第二日，宣太后便向康王梨花帶雨的哭訴，說元昭胥對她意圖不軌，旁邊也有仆從作證，敏郡王出來之時(shí)，確實(shí)是衣冠不整的樣子。

    也怪元昭胥素日里生冷不忌，而宣太后又總是莬絲花一般人畜無害，所以雖說物證不齊全，但康王聽完后，也信了七八成。

    元昭胥對康王雖然有些目無尊長，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心里有數(shù)得很，在他父王的底線之上的小打小鬧，提醒康王對他的虧欠。

    一旦這行為越了界，以前那些小打小鬧，就變成了扎進(jìn)心里的刺。

    經(jīng)這一夜，康王跟元昭胥的父子關(guān)系迅速降到冰點(diǎn)。

    二人交惡，漁翁得力。

    這也是幾個(gè)月后的宮宴之上，宣太后及其黨羽能夠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白靜姝渾然不知自己臨時(shí)的念頭改變了元昭胥的命運(yùn)，被元昭胥折騰到深夜，她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日快要用午飯的時(shí)候才醒。

    趙堃遣了人來約見。

    小小的紙箋上是一手漂亮的行書，分明簡短，卻能叫人看出用心來。

    白靜姝腦海中浮現(xiàn)他清俊如流云的眉眼，情動之時(shí)眉心處的隱忍，對于趙堃，白靜姝的心里只有愧，和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淺淡悵惘。

    終究是緣分淺薄。

    約見的地方在一處茶樓。

    趙堃當(dāng)日要為白靜姝作證的事情，有元昭胥插手，并沒有傳開，是以也沒有幾個(gè)人知道他們二人有私情。

    所以與被禁足的劉延章不同，趙堃仍是出入自由，只不過昨天他還以為白靜姝會回侯府，卻沒想到是被接到了府外，又怕她回去當(dāng)天自己便上門叫有心人看了去，于是才耽誤了。

    到了快約好的時(shí)間，白靜姝簡單裝扮，遮了面紗便帶著紅桃去赴約了。

    趙堃選的地方自不尋常，門口栽種成片青竹，處處透著雅致精巧的范兒。

    白靜姝到京城后，說來可憐，為了自己以后的小命處處逢迎算計(jì)，還是頭一次來這種高大上的茶樓。

    趙堃的小廝早就等在了門口，雖說不認(rèn)識白靜姝，但一聽白靜姝跟店小二說自己姓白，再看她露在外面的半張臉，秋水眸遠(yuǎn)山眉，主子說這位白小姐貌美非常，那定然就是這一位了，立刻上前作引。

    白靜姝跟在小廝后面上了樓去包間，到了門前，原本堅(jiān)定舒緩的腳步也難免變得猶疑。

    趙堃是她兩輩子遇見過的最好的男子，沒有之一。

    她暗暗吐了口氣，才推門而入。

    趙堃臨窗而坐，面前一杯茶見了底，顯然是來了不短的時(shí)間。

    看到她進(jìn)屋，趙堃忙站起來，上下打量一圈，見她狀態(tài)還好，不像是在大理寺受過刑的樣子，才放下心，引著她入座。

    親自給白靜姝斟了茶，趙堃也不問她許多，只道：能無事出來便好，冒昧相約，希望你不會覺得唐突。

    白靜姝看他表面裝著自在，唇繃成一條線，分明有些緊張的樣子，心里的悵惘尤盛。

    不會，我本也有話想要跟你說。她輕聲道。

    趙堃這才察覺出白靜姝今日的不同。

    以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似水含情的，講話的聲線雖然沒變，以前的調(diào)子甜軟，但今天，她雙目仍清明，里面的含義卻匱乏，仿佛坐在她對面的不是趙堃，而是一個(gè)毫不相干的人，聲調(diào)柔亮卻在無那種撒嬌的意味。

    趙堃的心忽然揪緊了一瞬。

    這種變化雖細(xì)微，但足以叫他生出不安。

    你說。趙堃飲了口茶水，潤澤自己有些干燥的喉嚨。

    我要先向你致歉，先前種種，皆是我貪玩有意為之，實(shí)則我心中另有他人，只不過那人對我無動于衷，是以，我才借你想忘了他，但經(jīng)過進(jìn)大理寺之事，我越發(fā)覺得不該如此。所以今日應(yīng)約前來，也是想跟你說清楚。

    說這話的時(shí)候，白靜姝神色極為平靜，似是應(yīng)她話里的內(nèi)容，對趙堃毫無男女之情，才會如此無波無瀾，即便有心理負(fù)擔(dān)，也全是自愧。

    她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趙堃連欺騙自己的一點(diǎn)兒線索都找不到。

    手中的杯子抖了一下，臉色極難看的趙堃望向溢出來的那些許茶水。

    感情之事，在白姑娘心中，用貪玩二字就可以解釋么？半晌，他冷笑一聲，沉聲道。

    白靜姝還是頭一次看他對自己冷臉，這般清風(fēng)明月之人，生起氣來，也是疏朗如青松，絲毫不見猙獰狼狽。

    她無從辯解，也沒打算為自己辯解，只是道：抱歉。

    趙堃垂在桌下的手握緊了，關(guān)節(jié)透著僵硬的白：不必。你我有肌膚之親，就算你只是我也要對你負(fù)責(zé)。

    白靜姝抬眼看他，有些訝然，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兒。

    趙世子，我并不想嫁你，現(xiàn)在不想，以后也不會想。我想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告辭。她說罷，起身打算離去。

    翩躚的人擦著他的肩膀而過，素白的手隱在她袖子里。

    趙堃的余光里都是她的側(cè)影，他知道白靜姝已經(jīng)將話說絕了，實(shí)在是不應(yīng)該，但他控制不住，腦門一熱，仍是伸手拽住了她。

    將來的事未必說得準(zhǔn)。我可以等

    這已是他能想到最卑微的說辭了。

    可白靜姝卻不肯給他半點(diǎn)希望，一寸一寸把手指從他掌中逃出來。

    世子還是不要給我造成負(fù)擔(dān)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