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舊時雨
[二十六]舊時雨
初秋的永安公墓已生寒意,即使有叢叢清朗的日光落在肩頭,也冷得儀狄一個勁兒跺腳,高跟鞋細碎地敲在地上,發(fā)出清脆響聲。 殷澤皺著眉,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簡直不知冷熱,都什么時候了還穿著夏裝,說也不聽,這會兒把外套披給她,她還嫌他多事似的不情愿,扭著身子要脫下來。 不許脫。 他制住她亂扭的身子,頗有耐心地將被裹進領(lǐng)口的長發(fā)勾出來,然后微曲著膝蓋和她平視,像在打量一個不聽話又不懂事的小朋友。 脫了要感冒的。 說出口的話也不是對一個成年人該說的。可儀狄聽了卻安靜下來,兩只胳膊乖乖往袖口里一伸,將那件外套徹底穿在身上。 走吧。 她晃了晃殷澤手臂,長睫輕巧地扇了兩下,是一對掛了蜜的小蝴蝶。 殷澤近日在如何與儀狄相處這個重點課題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她氣焰極度囂張的時候,務(wù)必要順著,譬如凌晨一點做完非要他去買關(guān)東煮買完又不吃當著他的面直接扔掉這種情況。但是平常使小性子的時候,你順著她她反而更不高興,非得訓兩句才會乖。 純粹童年創(chuàng)傷造成的欠管教。殷澤盯著儀狄別住長發(fā)的瑩潤耳朵,忽地打了下她的屁股。 干嗎呀。 她扭頭,頗為不滿地看著他。殷澤勾了下唇角,隨即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臉:想把你綁起來抽。 來墓園自然是要掃墓。殷澤來看殷仲文和邵子青,至于儀狄,她聽他說要來,便說自己也順路去看看。她沒說要看誰,殷澤只希望不是高群。他不知道該怎么向一個已逝之人交代,我查著查著案子就和你妻子睡了,睡一次不夠還反反復(fù)復(fù)地睡,而且你妻子是我的jiejie。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會好意思帶著儀狄來看殷仲文。儀狄盯著墓碑上小小一方照片好一會兒,忽然說,你爸好面熟啊。殷澤心里一緊,想起她小時候是見過殷仲文的,薄唇都抿到泛白。 好在她很快回身看他,笑著說,你和你爸長得好像,不過你爸看著更溫柔點兒。 你嘛她拿手指點了點他的唇角,別總是這么嚴肅,看著怪兇的。 殷澤偏頭躲開,將地下清掃用完的東西收拾在一起裝好,聲音又輕又低:看完了,走吧。 墓園設(shè)計得規(guī)整,從殷仲文和邵子青的墓前向東走兩區(qū),再向南走一區(qū),甲二區(qū)頭一排第三個,便是儀狄要看的人。 高跟鞋落定,儀狄撫了下裙擺,蹲下身清理墓前干枯的花葉,然后換上一束新的。殷澤跟在她身后,先看到的是墓碑上的照片,黑白色一張清秀的臉,和順溫柔,下方隸體端莊地寫著她的名姓。 怎么會是她? 你應(yīng)該知道她。儀狄站起身來,沒有回頭。 殷澤的確知道。照片上這張臉他不熟,可林雨柔三個字,曾被他親手寫在筆錄里。 高群的發(fā)妻,林雨柔。根據(jù)高展川的供詞,他殺了高群,是因為高群在兩年前殺了林雨柔。 也許儀狄是代高展川來看她吧,殷澤皺著眉想。但儀狄卻說 我五歲就認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