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石碑
林中石碑
除了京窈一眾六人,徐云深還帶了一個隊的人員進山,說他不是去挖寶的都沒人信。 他們當真走了三天三夜,秦月沁有些吃不消,卻也不敢抱怨,因為從進山開始,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凝重起來,她跟在京窈身后,多少才能安心一些。 這一日經(jīng)過了晌午。山中溪流叮咚作響,水氣升騰,在日頭照射下成為山間云霧,竟然是五色斑斕的,重重疊疊的紗一樣懸掛在林木之間。 這就是瘴氣了吧。徐溫陽立定了翹首而望,道,世上竟真有五色的瘴氣,挺好看的。 好看?這是要命??!朱宏斌緊張起來,瘴氣里最毒的一種,吸入一丁點,三月下不了床! 再走三里就到了,大家堅持一下吧。 隨后徐云深吩咐眾人帶好防毒面罩,眾人小心翼翼地往密林深處去。 畢竟臘月中,天氣愈發(fā)寒冷,一路上山,風里夾雜凜然的意味。京窈回頭遙望山腳,落日如熔金,暮云如合壁,瘴氣艷到詭異。 京窈感覺的秦月沁握著自己的手有點發(fā)抖,便輕聲安撫道:云貴多霧瘴,古時候行人進山若碰上,還能活著的,恐怕不太多。我們也算開了一場眼界。 秦月沁艱難地點點頭,竭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么沒用,但一開口:能活著回去,就很好了 還是忍不住慫。 終于,視野開闊,樹木伏低。 一坪平整的空地上,就孤零零立著那一方青石,色如雨水,質(zhì)地并不細膩,但經(jīng)過多年的風吹雨淋,表面已經(jīng)光滑如鏡,邊緣粗礪的斧鑿痕跡還是明顯的。石碑四周以較細的石柱支撐,藤蔓順勢攀緣而上,覆蓋了風化的碑文。徐云深走過去,撥開一簇藤葉,看到了一列青苔覆蓋的隸書落款:漢建興三年丞相諸葛亮孔明書。 徐溫陽伸手描摹了幾筆碑文:這是真的么? 大抵是吧。 京窈也走上前來,認真打量了這附近的建筑。 在石碑的背后,一座古樸的廟廊靜靜矗立著,倘若真是諸葛孔明所建,那也該有一千八百年了。 徐云深問她,沒什么想說的嗎? 喔。京窈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后退幾步做出瞻仰的樣子,道,好字。 諸葛武侯真跡鮮有傳世,這十三字,其法度之清勁,功力之深沉,實在是方家了。徐溫陽附和了一句,忽然回過神來,不對,面對千年的一塊碑,你不能發(fā)點思古幽情? 京窈覺得他們簡直是在為難她了,思考了一下道:建興三年,諸葛丞相征南中,難道這塊碑就是當時立的?勒石記功,也算得上古名將風采。 只是過了快兩千年,這塊石碑依然屹立不倒,其中必有緣故吧。劉毓蹙眉道。 看起來是多年以來有人一直用石柱支撐著它,這塊碑一直不墜,你看這幾根柱子,還是新?lián)Q的呢。 新?lián)Q的? 眾人一起看向說話的朱宏斌,有些詫異:這深山之中,住著人? 朱宏斌點頭:我小時候就聽阿爸說過,在玉龍山的深處住著一個神秘的古老民族,只是多年依山傍水,他們不出世,外人也進不來。 秦月沁小聲質(zhì)疑道:可是這里毒瘴環(huán)繞,一路走來光是蟲子就一堆了,冬天毒蛇猛獸冬眠,若到了夏天 朱宏斌面對質(zhì)疑也不著急,只道:我年輕時有次在山里迷了路,也是毒瘴環(huán)伺,是一個孩子帶我走了出去。 孩子? 朱宏斌堅定地點頭:沒錯,六七歲的孩子,他不怕毒瘴一樣,讓我吃了一種草藥,然后就帶我走出了霧林,他卻轉(zhuǎn)身回了深山,我想如果不是那個傳說中的神秘民族,又怎么會不懼這危險重重的深山呢? 說的有道理。京窈點點頭:但如果這些族人如今還活躍在這里,那我們的處境或許就值得深思了。說罷看向徐云深。 徐云深只道:我們也不會與他人為難。 徐溫陽倒是異想天開:你說,有諸葛孔明在黔中拔刀刺山的記載,這碑是不是丞相揮刀親刻的? 沒想到徐溫陽的涉獵還挺廣泛。京窈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天馬行空的問題,昂首遙望,仿佛看到了很遠的地方,慢慢念道: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蕭之亞匹也,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yè)陵遲,大義不及邪?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 天命嗎。徐溫陽慢慢放下手來,似乎想爭辯,最后卻轉(zhuǎn)開了話題道,據(jù)我看來,你不像畏天知命的人。 京窈睨了他一眼:不錯,但我也犯不著跟天命做對。 說話間徐云深終于揭開了石碑上的青苔,八個挺拔、剛勁、方正、有力的漢隸大字現(xiàn)了出來:此碑如倒,蠻為漢奴。 徐溫陽頓時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此處拋物全家死光這一類威脅性質(zhì)的標語 他們兄妹面面相覷了片刻,均覺一腔思古幽情都噎在了喉嚨里,什么召公子產(chǎn)的形象霎時幻滅,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最終異口同聲:這也太無賴了吧! 京窈扶額:難怪當?shù)厣贁?shù)民族一直撐著它只是這心境估計不太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