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無需守夜,走遠些
【4】無需守夜,走遠些
敬石如這會兒心口狂跳,手心發(fā)燙,風(fēng)吹到身上也仍覺得燥熱。 晉陽樓,路宅。 因著已然是后半夜了,路上沒什么人,只有幾個推著車車賣豆芽的年輕后生,在巷子里轉(zhuǎn)悠。 釘了鐵掌的馬蹄落在石板路上,噠噠的聲響很是清脆響亮。 馬夫是個伶俐的,曉得半夜里自然不能走正門,于是不用敬石如吩咐,就將車駕停在了路家宅子后門。 后門平日里是些個腳夫長工們走的地方,今兒可算迎了一位貴客。 敬石如坐在車駕上,馬夫跳下去咚咚的敲門。 半盞茶后一個老頭兒披著長衫,罵罵咧咧的走出來,手里拿著半尺長的木栓。 誰他娘的敲!后半夜的死人了還是著火了? 一開門瞧見外頭是大盛魁的車駕,嘴巴一閉,仿佛方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勞駕通報,就說大盛魁的少東家來了。 馬夫拱手,大盛魁的名號在歸化叫的響亮。 老頭兒聞言把衣衫一攏,鞋都來不及提,連忙就往后宅跑。 得著消息的時候,路沅君也正在夢中。 忽的有人敲門,驚得她一身冷汗,還以為是親爹沒了呢。 晌午父親咳嗽,連灌了三碗湯藥才壓下去,她這心就一直吊著。 聽明白怎么回事之后,才放下心。 合著不是親爹死了,是敬石如來了。 他可算思量清楚了。 因這幾日忙著學(xué)看賬本,路沅君還沒來得及去尋別人。 看門兒的老頭是個精的,這一趟左右也不曾驚動幾個人,輕手輕腳,各院房內(nèi)他們走過的時候燈火都沒亮。 大盛魁的馬夫等在路宅后門外頭,路沅君的丫頭引著敬石如彎彎繞繞的走小路。 敬石如這輩子還沒干過這么鬼鬼祟祟,上不得臺面的事。 偏偏此刻心急,也顧不得許多了。 敬少東家,我們小姐在里頭等您呢。 引路丫頭的腳步終于停了,指著一扇亮著燭火的屋子,對敬石如說道。 大半夜的您有什么要緊事?。?/br> 因著家業(yè)大買賣多,敬石如一向沉著臉,不著喜也不著憂,怕叫人看出他的心思來。 被這丫頭一問,他臉上不由得一熱,無法作答。 只能支支吾吾的道。 我有事與你們小姐 說到一半,敬石如覺得臉紅,又改了口。 與你們少東家商議,無需守夜。 緊接著又想到些什么,追加了一句囑托。 你,走遠些。 丫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到底年紀小,沒什么深沉心思。 又瞧見敬石如模樣俊朗端正,不像是街頭那些提籠架鳥的衙內(nèi)流氓,便信了他的話。 她毫無戒心的上前敲了敲門,道。 小姐,敬少東家來了。 忽的被點名道姓,敬石如連耳根子都紅了。 這只在戲文里才聽過的荒唐事,怎么就攤到他身上了,他突然生出了轉(zhuǎn)身離開的心思。 然而里頭傳來了慵懶的聲音,像回回板頭們套馬用的韁繩,把他拽著挪不動腳步。 進來吧。 路沅君翻了個身,面朝外看去,隔著一層紗帳,也瞧不見什么。 只聽見門被推開,和人影一起進來的,還有一陣微冷的夜風(fēng)。 風(fēng)都吹皺了自己床榻的紗帳,那人仍舊站在門口的位置,一動不動。 磨磨唧唧。 路沅君從被子里伸出一條胳膊,掀開了簾帳,有些不耐煩的開口。 敬少東家,我在這兒呢。 敬石如當(dāng)然曉得她在哪兒了。 望著路沅君掀開紗帳的手,那白生生的腕子,蔥玉般的指尖,心口便如同擂鼓一般。 他從未做過這種事情。 因著身份,別說女子閨房,就是多瞧姑娘一眼,都生怕外人以為對方會成為敬家的少奶奶。 各中利益牽扯太多,忌諱也多。 此刻玄色靴子輕抬,敬石如一步一步,朝藏著路沅君的紗帳處走去。 想去牽一牽她露在外頭的手。 因著這個念頭太過洶涌,以至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然這么做了。 不像敬石如看慣的男人的手,骨節(jié)分明,粗糙皸裂。 路沅君的手白的如同年節(jié)下宮中賞賜的美玉般潤澤。 握著時候,只他手的三分之二大,比最精巧的手把件還叫人難以松手。 歸化的少東家們和江南的少爺衙內(nèi)不同,都是要走南闖北的,一個個風(fēng)沙里闖,烈日下曬。 他不過是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路沅君的手背,便在上頭留下了淡淡的紅。 抱歉二字就在嘴邊,忽的簾帳再次被掀開,路沅君現(xiàn)了真容。 暖黃色的燭火映在她眸中,變成了星光點點閃爍。未施脂粉,越發(fā)似出水芙蓉。 她仍在錦被之中,可不像上次見時衣衫整頓,此刻的路沅君露著一條胳膊,袒著半邊肩頭。 脖頸上掛著一根赤紅色的肚兜帶子,叫敬石如的目光凝滯不前。 路沅君可沒想那么多,她只覺得敬石如磨蹭。 磨磨唧唧的,如何能管的了那么大的家業(yè),依她看大盛魁得黃在他手里。 更讓路沅君慍怒的是,叫燭光一照,敬石如的影子就那么大啦啦的落在在了窗戶紙上。 這要是外頭有人打眼一瞧,可不他娘的什么都瞧見了? 這些天照料家中的買賣,凈遇些混賬人,路沅君學(xué)了一口混賬話。 她抽出被敬石如握著的手,指尖點了點窗上的影子。 熄燈。 敬石如本只是紅了耳朵根子,在路沅君的提醒下,看見自己的影子落在窗上,登時臉就也紅了。 他別開目光,四下一掃,終于尋見了燭火的源頭,快步走過去,輕輕一吹。 瞬時之間屋內(nèi)便暗了下來,也登時就靜了下來。 敬石如轉(zhuǎn)過身,他是曉得路沅君在什么位置,今夜是十六,外頭的月亮亮堂堂的,他也瞧得見怎么走。 只是這會兒他糾結(jié)著,自己該怎么做。 身上這薄衫,現(xiàn)下就脫,還是等會兒上了榻,摟著了再脫。 下章開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