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齊(三)
公子齊(三)
酒樓東南一隅的雅間內(nèi)。 一個不入流的外門殺手? 是。 公子齊輕嗅著杯中的清酒,半晌,吩咐道:跟著他。我們的暗棋一動,他就跑來湊熱鬧,背后的雇主一定另有其人。 如果確如公子所料,屬下該如何處置他? 要處置他為時過早,如果他的目標(biāo)確是那枚暗棋,就把那人殺了。 男人抬起臉來,不解其意,公子的意思是 暗棋一旦露于人前,就是棄子了。 男人應(yīng)了,又問:今日他也是從陳姑娘窗后逃走的,陳姑娘那邊屬下盯了兩日,除了方才報給公子的那件,卻查不出什么問題。 這不關(guān)她的事。公子齊飲下一口清酒,微微笑道:她只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男人呆了呆,那少女年歲明明已有十七,雖生得嬌小些,到底不似孩童。 你只小心盯著那個殺手。他的劍法不錯,不得已交手的話,用手弩。 是。 男人退出雅間。門邊的素紙燈籠晃了兩晃,又有人徑直推門而入。 公子真會挑地方!教我好找。來人一身白裘,面龐白凈,眉目卻生得粗豪,舉止間一股放浪之氣。 公子齊斜身坐在榻上,也不同他見禮,只舉杯朝他笑了笑:季兄自稱行萬里路,取號行知,竟也會在酒樓里迷路? 盡會打趣我。季行知嘟囔了一句,在他對面坐下,瞥見他手中還持著酒杯,又道:喂喂,不接迎我也就罷了,怎么頭一層酒也不給我留?說著探手搶過他手里的杯子,聞了一聞便皺起眉頭,這什么酒?怎么有股脂粉香? 季兄進來時不曾抬頭么?這里是妓館,妓館里的酒 呸呸!季行知喝了一口酒,不滿地打斷他:你邀我來,我以為這兒有深巷子里賣的好酒呢!原來是這味道! 公子齊又取過一只酒杯,笑道:我知道你喝不慣,另備了酒給你。 季行知接過,品了一口,贊道:這才是好酒!他連著飲了兩杯,才放下酒杯,摩挲著杯壁,青玉的杯壁薄而清透,你把家里的酒帶來了,酒杯也帶了來,就連身下的坐塌也搬了來,何苦來哉?下個帖子,在家里招待我不好么? 這處不好么?美人如云。 季行知嘖嘖兩聲,你正行桃花運,哪里還要來這種地方尋美人?他正了正神色,說吧,找我來究竟為何事? 我需要近五年城內(nèi)所有命案的卷宗,還有從南荒運來的奴隸名冊。 五年,所有命案的卷宗,不說那些未了結(jié)的無頭案,單是前因后果清楚的,少說也有上千本記錄在案。而關(guān)于南荒奴隸的一切,更是所有人諱莫若深的秘密。 季行知愣怔片刻,又換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你胃口也太大了吧? 他對面的男人慢悠悠地呷著酒,你我小時就相識,難道不知我一向挑食么,只有遇上喜歡的才會吃很多。 噗季行知笑出了聲,拿手指點著他,喂,你這你這是在消遣我吧。 公子齊自顧自品著酒,薄薄的眼皮微微垂下,教人看不清他眼中是否有笑意。 季行知盯著他瞧了片刻,摸了摸下巴。他們兩家是世交,少年時又同在太傅門下求學(xué),及冠之后,也一同飲酒玩樂,然而公子齊并不似他外表那般易于親近,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后,他深受太傅器重,行事作風(fēng)倒越發(fā)教人看不透了。 我說,你還是忘不了么?都多少年了,還要查?太傅前月里不是說 我早忘了。沒等他說完,男人打斷了他,淡淡道。 好吧,是我失言了。季行知放下酒杯,不過,你要的,我很難辦到。 世上沒有容易辦到的事。季兄不是發(fā)過宏愿,要做逆風(fēng)而行之人么? 噗這種醉話為何要在這時候拿出來說?幾日不見,公子越發(fā)愛損人了!逆風(fēng)而行,那是你我眼睛還沒睜開的時候,讀了幾頁書,喝了一壺酒,聚在一起胡言亂語的話!如今他不再說下去。 如今又如何? 幾年前燮王推新政,朝野內(nèi)亂,牽連了無數(shù)世家,不少尸位素餐的世家子被削爵,季家便是其中之一,如今他的家族中只余他一人尚有俸祿可享。他搖了搖頭,索性坦然相對:我不過一個沒實權(quán)的小小大理寺文差,若一時腦熱允了你,替你整理裝箱,你又如何運出來?若不慎露了行跡,你倒也罷,我們季家當(dāng)下的光景,你不是太為難我了嗎? 公子齊道:我既邀你入局,自然已為你留出后路。 入局?他猛地抬起頭來,往四周望了一圈。這句話太過驚險,他知道這位昔年舊友如今的地位和勢力,也自知自己家族力量微薄,急需尋機遇振興,可是 季兄放心,此間沒有外人。 他放下心來,心還在突突跳著,半晌才斂了神色,邀我入局?此話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