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思思的勸慰。

    顧延執(zhí)意要送何冰回去，何冰沒再拒絕，跟著顧延出去。

    一路上何冰都低著頭保持沉默，顧延想問清楚原由，一直也沒問出口。

    其實(shí)能看得出，何冰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明明很失落，卻極力表現(xiàn)得風(fēng)平浪靜。跟這個年紀(jì)的其他孩子一樣，心里能藏事，臉上裝不住，很容易被人瞧出不對勁。

    但顧延覺得，何冰跟那些同齡人又不怎么像。

    她總給人一種心事很重的感覺。

    尤其當(dāng)她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時候。

    上次有這樣的感覺是他去幫何冰修燈那晚。在她家樓下，何冰坐在路燈底下等他，眸光暗淡地垂著頭思索。還有就是昨天，玫瑰路街角，何冰孤身站在街邊流露出的眼神。

    清冷，隱忍，茫然。

    那不是一個剛成年的孩子該有的神情。

    顧延不打算再問，以何冰拒絕被了解的性格，估計她什么都不會說。

    一路無言。

    不多時，車子開到何冰樓下。

    過了好一會兒，何冰才意識車已經(jīng)停了很久，她抬眼，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緩了緩神，往下解安全帶，一轉(zhuǎn)頭，與一雙漆黑的眼眸對在一起。

    顧延在看著她。

    一直。

    目光很靜，很深，湖水般沉寂；里面有她讀不懂的東西緩緩流淌著。

    何冰忽然就亂了陣腳，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片沉寂包圍住了。

    她慌亂地垂下眼睛，道了聲謝，就要開門下車。

    何冰。顧延叫住她。

    他沉默了下，然后說：對不起，如果裴遙說了什么冒犯到你，我替她跟你道歉。

    他聲音很輕，卻很鄭重。

    這三個字，弄得何冰心里不是滋味。

    你不用這樣。何冰說。

    不用替裴遙道歉，不用解釋什么，更不需要用那樣的神情看她。

    像同情她似的。

    我沒事。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她又努力朝著顧延扯扯嘴角。

    你回去吧。

    說完何冰繞過車頭，走進(jìn)破舊的樓道里。

    顧延看著何冰離開的背影，燦燦陽光下，她緊裹著外套，埋首走路。

    她太瘦，單薄的讓人覺得可憐。

    對于早上發(fā)生的一切，她閉口不提；明明臉上掩不住的失落，還牽強(qiáng)地笑著對他說沒事，跟他道別。

    禮貌而疏離。

    她這樣強(qiáng)撐著，叫沒事？

    顧延解下安全帶，也跟著何冰上樓。

    *

    何冰知道，顧延跟在她身后。

    她聽到了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能隱約感受到，他與她保持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靜默的跟隨，一如剛剛他在車上無言的注視。

    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他一直，在以一種溫和的方式，照顧她的情緒；對于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人，他真的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了。

    毫無關(guān)系這個認(rèn)知讓何冰有點(diǎn)想哭。

    唉。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頭，何冰聽見有人喊她。

    何冰，你干嘛去了？

    何冰聞聲抬頭，路思思抱著胳膊倚墻站著，門把手上還掛這個購物袋。

    何冰快走幾步登上臺階，走到她邊上。

    路思思把購物袋取下來，拎在手里，我下午沒課，買了點(diǎn)兒菜過來跟你一起做飯吃。

    何冰點(diǎn)點(diǎn)頭，從外套兜里拿出鑰匙開門。

    上哪兒去了你？路思思把手機(jī)舉起來放何冰眼前晃了兩下：給你打了四五遍，怎么不接電話呢？

    一直沒看手機(jī)

    路思思覺得何冰有些不對勁：怎么了你，沒精打采的？

    沒有啊。

    路思思張張嘴，剛要接著追問，瞥見了跟在何冰后面的男人。

    她以為這男人也是這棟樓里的住戶，把何冰往自己身前拽了下讓出來路方便他過去。結(jié)果男人只是站定在何冰身后，目光看向何冰。

    路思思了然。

    這倆人是一起的。

    突然多出一副陌生面孔，路思思立刻端莊起來，理了理劉海，規(guī)矩地站直身子。她又看了眼那男人，側(cè)頭小聲問何冰:這位是

    何冰垂眉，淡聲介紹說：他叫顧延。

    哦，顧先生啊，你好。路思思笑著朝他點(diǎn)了下頭。

    你好，路思思。顧延說。

    路思思很詫異眼前這個男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用眼神詢問何冰。

    何冰解釋道:上次你跟付鵬鬧矛盾喝多了，就是他把咱們兩個送回來的。

    路思思想起來了，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后心里面更納悶了。

    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倆人怎么到現(xiàn)在還聯(lián)系著?

    路思思試探地問：你們這是又碰巧遇到了？

    何冰點(diǎn)了下頭，嗯。

    那可真是太巧了！路思思熱情地說：咱們進(jìn)屋聊吧，顧先生，上次都沒機(jī)會道聲謝。

    他還有其他事要忙。在顧延開口之前，何冰替他回答道。

    她沒轉(zhuǎn)身，背對著顧延，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回吧。

    顧延看了看何冰，最終什么都沒再說，嗯了一聲，離開了。

    路思思瞧著不是那么回事，等人走遠(yuǎn)，意味深長地憋著笑看向何冰。見何冰一臉沉郁，路思思把到嘴邊的玩笑話收了回去。

    何冰打開門，把地上的購物袋拎起來往廚房走，做飯吧思思，我餓了。

    何冰把購物袋里的蔬菜全部拿出來放進(jìn)水池里，一個接著一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洗，也沒問路思思是不是這頓用得上的。

    路思思站何冰旁邊半天，就看何冰裝的跟沒事人一樣，也沒打算跟她提剛才那茬兒。她淡定不下去了，關(guān)上水龍頭，問何冰：你跟他什么情況?。?/br>
    何冰又把水龍頭推開：沒情況啊。

    路思思說：你少蒙我。這才幾點(diǎn)?。磕愀黄饛耐饷婊貋淼?。你早上去哪兒了，能遇見他？

    何冰回答不出，繼續(xù)認(rèn)真洗菜。

    路思思緊接著盤問：是不是自打那天晚上他送咱們兩個回來之后，你倆聯(lián)系就沒斷過？

    是不是??？

    路思思大力把水龍頭推上：何冰，你不會是跟他睡了吧？！

    流水聲忽然停止，路思思最后說的那句話，何冰聽得格外清晰。

    水龍頭往外滲著水，水滴砸落到水池里，滴，滴，滴一聲比一聲緩慢。

    沒有。

    她的確很想和顧延建立一種必然的關(guān)聯(lián)，一種并非朦朧不清的，確切的，他再也沒辦法賴掉的聯(lián)系。

    她這樣想的，她也試了，然后就被他拒絕了。

    裴遙說的不錯，顧延是個很有分寸的人。

    回頭看看自己那些幼稚想法和舉動，她只覺可笑。

    何冰目光隨著水滴流淌的痕跡，似是無心的說：我倒是想。

    路思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開什么玩笑？

    何冰低下頭，把沖洗干凈的菜從水池里拿出來：嗯，我開玩笑的。

    路思思本來就半信半疑，看何冰這樣子，她徹底信了。

    何冰，你清醒點(diǎn)，你跟他不合適。

    何冰點(diǎn)頭：我知道。

    不合適這種話，昨天顧延也跟她說過。

    你知道就行。路思思勸她：非親非故，你跟他這么你來我往的算怎么回事兒啊？是，他是幫過咱們，你也不至于因?yàn)檫@個，就把自己搭進(jìn)去了。何冰，還是少跟那男人聯(lián)系吧，照這樣下去最后吃虧的是你。

    思思的提醒有夠委婉了，話里話外，讓她離顧延遠(yuǎn)一點(diǎn)。

    何冰很無力，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教她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

    不會的，思思。何冰說。

    路思思無奈地嘆聲氣，琢磨了下，然后說：也對，估摸著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樣。他對你不感興趣。

    何冰抬起眼眸，看向路思思，問：你看出來了？

    這還用看出來嗎？

    路思思毫不避諱道：他們這種成熟男人，不都喜歡有魅力又特別的女人么。最好還是前凸后翹，舉止有韻味眼睛里帶鉤子的那種。你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都沒發(fā)育好呢，看著就不好摸。人家拿你當(dāng)小孩兒，對你能有啥興趣。

    何冰一聲不吭，拿出案板準(zhǔn)備切菜。

    何冰，路思思嘿嘿了兩聲：你還是太嫩了點(diǎn)兒。

    何冰憋屈，終于忍不住說：胸大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好意思，路思思挺了挺胸脯，胸大就是這么了不起。

    何冰放下手里的西紅柿：我有點(diǎn)兒困了，你自己做飯吧。說著就往臥室走。

    路思思喊她：喂，你別泄氣啊，再長長就好了！

    何冰走得更快，還順帶著把臥室門給關(guān)上了。

    路思思笑笑，挽起袖子洗手做菜。